第二天上午,我裝著要飯的樣子來到福音堂後門,敲了幾下。這時,一個穿旗袍的女子走了出來問我:“你是不是叫劉克先?”我說:“是的,你是王定國吧?”她回答說:“是的。”王定國同誌對我說:“黨中央已經到了延安。西安事變後紅軍改稱八路軍,參加抗日戰爭。現在已在西安、蘭州等地設立了辦事處,黨組織正在設法營救失散的紅軍。”聽到了黨的消息,我像一個在黑暗中摸索的人見到了光明,心裏非常激動,就急切地問:“我怎麼辦?”王定國同誌說:“你的腳不方便,等有了行動方便的同誌,一起回延安。”
這時,我心裏有說不出的高興,見到黃誌亭、周強等同誌,便把紅軍改為八路軍、在蘭州設有辦事處的消息告訴了他們,叫大家趕快往延安走。就這樣,一批批同誌往延安去了,剩下我們幾個腳上有傷的同誌仍在甘州城內活動。
轉眼7月過去了,我要求回延安,劉德勝同誌說:“你不要急,我請求組織想辦法。”劉德勝去找王定國同誌,王定國又向高金城講了這件事。四天後,有從新疆向蘭州運東西的汽車路過甘州,高金城便去找帶隊的人,請他們順便把我帶到蘭州去,並給那人塞了點東西。帶隊的得了好處,加上國共已經合作,便答應了。
劉德勝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我,並和我到福音堂見高金城。高金城見了我,熱情地請我坐下,對我說:“已和車隊的人講好了,明天上午你就坐他們的車去蘭州,然後到八路軍辦事處找謝覺哉,辦事處的地址是南灘街54號。”他怕我記不住地址,把地址寫在一張條子上,又開了一張介紹信,放在一條煙內,一同給了我,還給了八元錢,並囑咐說:“條子千萬不要丟了,這些錢在路上用。”我激動地接過他遞來的東西,不知說什麼好,隻是一個勁地點頭。這一夜,我是在興奮中度過的。
我依依不舍地告別了王定國、劉德勝等同誌,坐在運貨的軍車上,向著我日夜思念的蘭州馳去。汽車在路上行駛了兩天,終於到了蘭州的黃河鐵橋前。汽車停了下來,開車的對我說:“你在這裏下車吧,不然上邊會訓我們的。”我聽後便跳下汽車,向城裏走去。
我忽然想起帶在身上的錢還沒花,剛好遇到一輛人力車,便跳上去,對車夫說:“到南灘街54號。”到了城內走了一會,車停了下來,車夫對我說:“54號到了。”我真不敢相信這就是我日夜思念的地方,就跳下車,急著往裏闖。這時,況步才同誌走了出來,我不顧腳疼,一步跨進門,我渾身熱血沸騰,全身顫抖,便撲了上去。日夜思念的黨啊,我終於回來了,眼淚不由得流了出來。謝老也從屋裏迎了出來,我激動地撲上去,緊緊握住他的手,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講起。謝老說:“你辛苦了,西路軍的事我們早就知道了,黨時刻沒忘西路軍的同誌們。”
接著,謝老、朱良才叫況步才給我買了一套學生服和一個文明棍,又送我到甘肅省立醫院治病。在這裏,我和紅五軍的一個師長謝良同誌(謝良同誌原是紅五軍第十五師的政治委員。)住在一起。20多天後,我出院回到了辦事處。沒過幾天,王定國、武傑、郭福海等同誌也來到了蘭州辦事處。從虎口中逃出來的患難戰友們相見,感到格外親切,整天有說不完的話,大家都沉浸在一片歡樂之中。
1937年10月,蘭州辦事處決定送我回延安,考慮到我的腳已殘廢,行動不便,便叫郭福海(原紅五軍的總務科長)護送我。到西安後,西安辦事處的同誌又熱情接待了我們。在林老的關懷下,我們終於回到了黨中央的身邊——延安。
沈翔遠整理,原載《悲壯的征程》。劉克先同誌,湖北紅安人,生於1914年。1929年參加紅軍,1931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曆任戰士、通訊員、連長,西路軍紅九軍第二十七師營長,西征時負重傷致殘。西路軍失敗後,輾轉回到延安。新中國成立後曾任河南商丘軍分區司令員,商丘地委書記,湖北省物資局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