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這歌聲來激勵自己戰勝困難的勇氣和信心,用歌聲來堅定自己尋找黨和紅軍的信念。
時間過去了十幾天,我要飯也找出了點竅門。每當到一個村邊的時候,我就停下來休息,等村民吃飯的時候再過去要。漢族人一般對我們比較同情,都能讓我吃飽,遇到辦紅白喜事的人家,這時去要,還能吃上一頓好的。
4月中旬,我走到甘州城附近,遇到要飯的紅軍多了起來。大家見麵最關心的有兩件事:一是問有沒有延安的消息,二是問要了多少飯。有的沒要到,就相互支援點。過了幾天,來到了甘州城外,我邊要飯邊打聽黨和紅軍的消息。這時,由於國共合作,敵人對我們的態度有所改變,不像過去抓住就殺,於是我決定進城去。
甘州城是張掖縣的縣城,敵韓起功旅就駐紮在城內,四周的城門都有敵兵把守。我穿著一身早已破爛的紅軍服,一拐一拐地走到了城門口,站崗的敵軍見我是紅軍傷員,便凶狠地問:“幹什麼去?”我說:“進城去。”又問:“進城幹什麼?”我說:“要飯。”兩個敵軍圍著我打量一圈,又問:“你在紅軍中是幹什麼的?”我回答:“放馬的。”他們又問:“給誰放的?”我說:“我放的馬是馱東西的。”敵兵見我對答如流,又是重傷員,便放我進城了
甘州城內雖然隻有千餘戶人家,但外地來做生意的人不少,人來人往還挺熱鬧。進城以後,要飯方便多了,有時還能吃上點米飯和麵條,遇上娶媳婦的,還能吃上點肉。有不少被俘的女同誌被敵人賣給當地人做老婆,每當我到他們家門口時,她們都十分同情地拿出飯菜和幹糧,有時還給點錢。
一天,我要飯到了北街,一個國民黨士兵見我行動十分艱難,便對我說:“你不要這個樣子到處要飯了,往前走有個駱駝店,那裏麵有很多你們的人,每天有飯吃。”我往前走了一段,果然有個駱駝店,還有幾個穿紅軍衣服的傷員進出。我走了進去,一眼就見到了總部秘書長汪運先同誌、總醫院的醫生黃誌亭同誌,他們是我在住院時的熟人,還有周強等十多個男女紅軍。
在當時的曆史條件和特殊情況下,革命隊伍中也出現一些思想動搖的人。一個曾在四方麵軍總醫院當過護士的女人認識我,知道我是紅九軍的一個營長,是鄂豫皖過來的紅軍,便準備去報告敵人,領幾個賞錢花。汪運先同誌知道後對她說:“你不要昧良心,看他這個樣子你忍心嗎?把他殺了,對你有什麼好處?”我也連忙拿出自己要來的幾個錢給她,希望她不要出賣自己的同誌。在周圍同誌的譴責和怒視下,她慚愧地低下了頭,終究沒有報告敵人。在駱駝店,說是有飯吃,隻是韓起功旅派來的人,用行軍鍋熬燒點稀湯湯,每天隻給兩頓,每次分一小碗,像我們這樣二十來歲的人,是根本吃不飽的。
過了幾天,韓起功的部隊來駱駝店挑兵,幾個身體好一點的被挑上當兵去了,剩下我們幾個傷殘人員和婦女,韓起功的人也不管我們的飯了。一天,汪運先對我們說:“這樣挨餓實在受不了,我們還是自想辦法吧。”大家同意他的意見,就離開駱駝店各自謀生去了。這時已是6月,我和黃誌亭要了幾天飯,就到一個地方擺地攤,賣花紅;周強以前是個裁縫,到王府街裁縫店給人做衣裳;汪運先等同誌靠賣雜貨、麻糖維持生活。由於買花紅的人很少,生活無法維持,我隻好又去要飯,晚上睡在鼓樓下,一件羊皮既當床又當衣裳,艱難中度日。
一天,我坐在街邊討飯,一個穿國民黨軍服的軍人走了過來,小聲對我說:“現在國共合作抗日,紅軍已改為八路軍了,黨組織正在設法營救失散的西路軍人員。”我聽後十分高興。他又問我:“你住在哪裏?”我說:“我沒有地方住,隻好要飯。”他說:“你每天不要走遠了,到時候我送飯給你。”經過一陣交談,我們彼此熟悉了,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劉德勝,江西人,原是三十軍八十八師的一個連長,後被韓起功抓去當了兵,現在住在醫院裏。國民黨士兵的生活也很苦,每天隻吃兩頓飯,分幾個饅頭。每天吃飯時,劉德勝同誌便省下兩個,偷偷地送給我。我每次接過饅頭都要問:“你吃了嗎?”他說:“吃了點,你放心,隻要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在劉德勝同誌的幫助下,我的吃飯問題基本得到了解決。
過了一段時間,劉德勝同誌告訴我,他們已經聯合了幾個人,成立了地下黨支部。過了幾天,劉德勝同誌對我說:“王定國同誌想見你。”我問:“王定國是誰呀?”他說:“她原是總部前進劇團的,她對黨的情況知道得多,到時她給你講。”我又問:“怎麼找她?”他說:“明天上午你到福音堂醫院的後門,敲幾下,她在那裏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