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像是舒籬一向的處事作風,——四平八穩、滴水不漏。比起早已淫浸權謀之道的某位前太師大人,永霖那樣頭腦單純、性格率直的粗神經,又怎麼會是對手。
那日見他斷然拒絕大宗伯“共謀大事”的邀請,還以為自己可以鬆一口氣。結果到頭來,還是傻傻地撞進來……
如果此時尚在,或許情況會大不相同吧?
隨著這樣的念頭浮現出來,我似乎模糊地感覺到一絲不妥,但要具體說是哪裏令人不安,又很難準確地描述清楚。
我正蹙眉思忖間,一身皂色的夙袂悄然無聲地緩緩走近。
“台輔……”他冷聲輕喚,打散了我本也混亂無序的思路。
“又是舒籬的禮物?”
從禁軍離開王都出發那日起,幾乎每天黃昏時分都會有一份禮物奉上。
有時是舒籬的一封手信,有時隻是他命人找來的小玩物。像個小孩子一樣得到安慰性質的禮物,說半點也不感動那自然是假話。然而讓我越加感到深深無奈的,是他明知道我會因為惠州一事憤懣不平,卻依舊固執地做了他認為是自有道理的決定。
一麵是精致的禮物,一麵是不斷傳來的前方戰報。
即使鳳鸞沒有體貼地代我聽牆角,我也同樣不可能對惠州的事情置若罔聞。
這個時候,青冥一定又在心裏暗自大罵我這個笨蛋主人了吧。
表麵上在人前嘴硬地說著,就算可惡的舒籬怎樣也不關我的事。轉過身的一霎,卻又巴巴地央求著自家使令去緊緊追隨在舒籬身邊。
他能代替我的眼睛看到的,是不是也有舒籬無意間融化在眸子裏的悵惘?
“……是稍微特別一點。”
我訝然瞟一眼夙袂怪異的表情,特別一點的?
——總不會是把收集來的首級一並快遞到這邊來了吧……
回想起金庸筆下,楊過送給郭二小姐的那一袋耳朵,我現在才真切體會到什麼叫不解風情。
“台輔現在就要看嗎?”
“唔……”反正左右是無心晚膳。
再惡心的事情,也已經不會讓我感覺驚訝了。
但是舒籬的別出心裁,還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是你——?!”
看看祥瓊半掩嘴失聲驚叫的表情,再看看鳳鸞黑沉到快要超越萬年鍋底的臉色,外加紅到幾乎要滴出血的眸子。若我還猜不出麵前人的身份,那才真的是不可思議。
終於得償所願了,或者該說什麼呢……
——惠州侯,。
和我想象中紅眉毛綠眼睛的大魔王不同,月溪隻是個看似普通的壯年男子。
兩道英氣勃發的劍眉高高揚起,筆挺的鼻梁赫然顯示出他平淡無奇的外表下強韌的心性。他深邃的目光先是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又越過我投向了在我身後像是牙痛般不時倒吸涼氣的祥瓊。
“惠侯……大人。”
祥瓊遲疑的叫出對方的身份,進一步證實了我的猜想。
在這種時候遇到久仰大名、如雷貫耳的傳說中的傳奇人物,我著實被震住了片刻。
奇怪的是,先前那種期待的心情此刻卻蕩然無存。
明明是自己一度視為天人的偉大農民起義領袖,咳咳……前言收回,是憂國憂民的義軍領導者,怎麼半點也不覺得激動呢?我暗自抖了抖疑似遲鈍的神經,確定自己並不是興奮到麻木。
那麼……是真的完全沒有感覺?!怎麼會這樣?!
呆呆地麵對月溪深沉的注目,我的心裏來回晃動的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