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說,可不知說什麼好。於是,選擇不說。
“你心中還有愛嗎?”她問我。
這個問題,問得好沒道理。可她盯著我的眼神,分明是要我一個明確無誤的答案。
“有愛。”我說,卻不敢看她的眼睛。
一個人怎麼會沒有愛呢?若無愛,豈不是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一具會行走的屍體嗎?
“我覺得,心中已沒有愛了。”她長籲。
她可能是太累了。我心想。
“我不貪心。”她笑,笑聲讓聽者覺得心中有愧,“隻有一個小小的願望:生命中永遠有你。”
我啞然。該說些什麼好呢。
“可我知道,你不敢。”接著又是笑,嘲笑我的懦弱。
有什麼不敢呢?砍頭不過碗大的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我死且不怕,不可能怕圓她一個願望。
還是因為愛的不夠。
“你的良人,是阿木。”我說。不知怎麼,就在那一刻,我突然同情起阿木來,為了愛,他付出那麼多,上天應該給他一點回報。一個人,不能長時間經曆風雨,而不讓他見彩虹。不然,他會漸漸變得煩躁、極端,有多少個不逞之徒,亡命天涯的人,都是因絕望而起。
“我對他沒感覺。”許晨熙說。
我笑,“感覺,是feel嗎?”
許晨熙在這世上,就算是一點風雨都不曾經曆過,可也是走了二十幾年的人生路,對感情這回事,竟然還是浮雲蔽日,盲人摸象。
“唐三藏一路西行,遇到那麼多妖嬈的妖魔鬼怪,每一個都說想和他結百年之好,那些女妖們有feel嗎?”我情緒有些起伏不定,說,“就是秋波湛湛,春筍纖纖,柔情萬種的女兒國國王,她有feel嗎?她的feel,不過是想與禦弟哥哥一晌貪歡而已。”
Feel這東西,太不靠譜。
“你覺得,我是阿木的嬌娘,阿木是我今生的良人?”許晨熙一臉狐疑,側著頭問我。
說真的,即便我是這麼認為,我也不想看到阿木牽著許晨熙的手,在鮮花叢裏,款款而出,走向鋪著紅地毯的禮堂。
我沉默了。
“就是嘍。”許晨熙說,“你都不覺得阿木會是我今生的良人,何必要將我往火坑裏推呢?”
“阿木是一個人選。”我說,“況且,到目前為止,還看不出比阿木更好的人選,做你的良人。”
許晨熙嘿嘿笑,“這句話,還算你有良心。”
我揚起嘴角,淺笑。
又是一陣沉默不語。
而此時,浪漫滿屋的吧台上,傳出張靚穎的舊歌《畫心》。我與許晨熙的默契,仿佛約好了不言不語,要聽完這首歌。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
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顏色,
一陣風,一場夢,愛如生命般莫測,
你的心到底被什麼蠱惑
她感性的聲音,細如流水的情感,感染了我和許晨熙。
“你的心到底被什麼蠱惑?”她笑著問我。
“我心如磐石,誰又能蠱惑得了我呢。”我嘴硬。
她撇嘴,不服。
她眯著眼,像是站在曠野裏,抬頭望著頭頂白茫茫的日光,可樣子依然陶醉,“原來,藤原育郎曲子這麼好聽。”
我也覺得。
“聽說了嗎?”我欲言又止。
她盯著我,“什麼事?”
“車小小病了,淋巴腺癌。”我一陣苦笑,“說了誰信呢?”
我們坐在陽光下,感覺像自由人,可也僅僅是一種感覺而已,人在這世上,從來不曾自由過,生與死,都由不得你自由選擇。
“確診了嗎?”許晨熙問。
我點頭,“確診了,淋巴腺癌。”
在科技館附近的那家茶館,當我聽說,車小小升遷做了金堂縣的客戶經理,我甚至嫉妒了這個朋友。
如今,我才知,那一道光環下,竟然有那麼多的艱辛。誰又會隨隨便便成功呢?
“在哪家醫院?”許晨熙問。
“省醫。”
“看我能不能幫他。”許晨熙說。我竟然忘了,原來,許晨熙還是公府侯門的大小姐。
喝著咖啡,苦苦的滋味,回想著過去的快樂與憂傷,雖然已成了過去,但卻依能感受到那份破繭的真切實在。
車小小的苦,是真切實在的。
去看車小小的那天,天空飄著瀝瀝的雨,像是憂傷的不能再憂傷,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它連綿不絕的下了一天的雨。
在公交車裏,不知是雨水模糊了車窗,還是淚水模糊了眼睛,眼前的世界好似蒙了一層薄紗,不再清晰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