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動作實在太快,在台下看來,淩永生左手的移動毫無停頓,就這樣連續從整塊豆腐上滑了過去。刀鋒似乎在追逐著他的指尖,但又總是差之毫厘。
片刻之間,刀鋒已經跟著淩永生的指尖追到了豆腐的尾端,淩永生收刀,吐氣,那塊豆腐微微晃了一晃,突然間整整齊齊地倒向了一側,竟已被切成了一堆極薄的豆腐片!剛才淩永生一出刀,台下便已寂靜無聲,此時見到豆腐倒下,眾人正想喝一聲彩,卻忽見淩永生猛吸一口氣,手腕一抖,刀光再次閃出,那尚未發出的喝彩聲立刻被生生地逼了回去。
這一次刀勢來得更急,刀鋒與案板相碰發出的“篤篤”聲已經連成一片,先後無從辨別。那豆腐像活了一般,跟著廚刀一同飛舞,案板上便如同下起了雪花。雪花越下越大,最後竟完全蓋住了那鋥亮的刀光,隻剩下潔白一片。
突然間,雪停聲止,一切重歸平靜。淩永生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額頭和鼻尖處已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案板上的豆腐經過第二輪的刀切,似乎少了很多。廚刀的兩側則是潔白一層,密密地貼滿了豆腐,難怪剛才案板上會出現雪花飛舞的景象了。
淩永生氣息略定,輕輕抬起右手,把那柄沾滿豆腐的廚刀浸入了早已準備好的一盆清水中,立時,無數細如毛發的豆腐絲倏地從刀刃兩側散入了盆中,那豆腐絲潔白飄逸,就如同在水中綻放了一片絢麗的煙花。
台下的看客們此時才回過味來,齊齊地發出一聲讚歎:“好!”
徐叔一顆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淩永生今天要做的菜,仍是一道“文思豆腐羹”,這道菜成敗最關鍵之處就在豆腐切絲這一步。要把柔嫩的豆腐切成如此纖細的豆腐絲,其難度可想而知。操作者必須持鋒利的重質廚刀,先切片,再切絲,每個過程都必須用最快的速度一口氣完成,中間不能有絲毫的猶豫和停頓,否則便會出現斷絲和偏絲。不懂廚藝的人,見到被切成細如發絲般的豆腐,讚歎驚訝之餘,都會以為那是用纖巧的刀具慢雕細鑿而成。其實恰恰相反,越是切這種柔軟的東西,越是要大刀闊斧,刀越沉,切速越快,豆腐的切口便越是完整平滑。而具體能做到什麼程度,那又取決於刀客的眼力、腕力和養氣功夫。今天淩永生在這樣的氣氛和壓力下完成得如此出色,絲毫沒有讓徐叔失望。從淩永生出刀的時候起,徐叔的一杯茶便一直停在半空,此時終於送到了唇邊。他輕輕地抿上一口,杯中是上好的龍井,一股清香直入心脾。徐叔咂咂舌頭,放下茶杯,剛才的鄭重已一掃而光,換上了一副泰然自若的輕鬆神態。
即便是徐麗婕這個對廚藝絲毫不通的人,見到了淩永生的這番表演,也禁不住拍起了手:“啊,小淩子好厲害!沈飛,你說他這次能不能贏?”
沈飛微微一笑:“這剛剛是配料階段,要等結果出來,還早著呢。”
台下的讚歎聲自然也傳到了彭輝和孫友峰的耳中,他們身為名樓主廚,養氣的功夫自然也不遜色。兩人知道這次遇上了勁敵,但絲毫不動聲色,隻是全神貫注地繼續打理自己的菜肴。
彭輝將套好的鴨禽在沸水鍋中略焯了一下,除去了鴨身上的土腥味,然後將鴨腹衝下,和剛才取出的肫肝一同放入襯有竹墊的砂鍋內,加薑塊、蔥結、紹酒,放滿清水,上旺火燒沸後,撇去湯上浮沫,然後加蓋,移小火開始燜製。
這邊孫友峰將那條大鰣魚的內髒去除,於清水中洗淨後,卻不除鱗,隻是用淨布輕輕把魚擦幹,然後配以火腿、筍片等輔料,加蔥、薑、酒、糖、鹽,扣碗上籠,以旺火急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