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震驚,卻不能表露,暗自沉下心神,換了尋常語氣道:“天色已晚,出宮回府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兄長不若在妹妹這裏用晚膳?”暮繼禮自然答應,二人其樂融融地吃了一頓晚膳,暮繼禮才告辭出宮去了。
送走了兄長,紫蘇急忙回到寢宮,從袖子裏拿出那束常山送來的馬尾,放在燈下仔細觀察,並沒有看出什麼不妥,她又動手解了束縛的絲帶,毛發散落在桌上,終於從裏麵露出一小卷黑色的紙卷來。
紫蘇將那紙卷展開,裏麵是白紙黑字,上麵寫著,遷尋國內發生戰亂,赫連宏依然戰死沙場,他臨死前托副將常山剪下自己的發尾,帶來滄國,請皇後交給如玉,轉告她赫連已另愛他人、辭官歸隱,在此與他割發斷情,隻能來生再續前緣。
讀到此處,紫蘇心中也不由起了悲哀,這兩人情深如斯,卻驟然天人永隔,又想起如玉這些日子快活樣子,她如何忍心將這等慘事告知,無論是如實相告還是按赫連托來的說辭,都足以將這個剔透的女子傷得體無完膚,恐怕就此一蹶不振。紫蘇心中暗暗決定,暫且將此事隱瞞,待過些時日,如玉心緒平複,對赫連的情意也不再濃烈之時,再視情況相告。
她將散落在桌上的發絲一點一點斂起來,將紙卷重新卷了進去,又用那紅色絲帶束好,凝視著長歎一聲,將它收進了房中的暗格裏,落了鎖,鎖住了這個悲傷的消息。
雖暫且壓下了赫連戰死的消息,但遷尋畢竟是滄國鄰邦,振國大將軍身死,朝廷上總歸會收到消息,紫蘇憂心如玉會從其他婢女哪裏得知實情,便著燕兒時時探聽宮中消息好早作準備。這一日,燕兒來報,王大牛入了禦書房,已和皇上密談了半個時辰了。
當初,景帝是想要將王大牛安排在京中任職,欲封他做京畿將軍,卻不想受到老臣一派極力反對,景帝隻好暫且作罷,將他派往邊陲軍中曆練。紫蘇記得他去的正好是與遷尋相鄰的邊地,他此番突然進京,應該就和赫連之死有關。紫蘇吩咐燕兒繼續去探探宮中是否已有人得知了遷尋消息,一麵自己來到禦書房往宮外去的必經之路,等待與王大牛巧遇。
這王大牛原是個鄉野村夫,於景帝登基之戰中充作先鋒,立下了奇功,方得景帝重用,但他始終記得那場大捷之戰是當時的璃王妃也就是現在的皇後娘娘給他傳的妙計,心中對紫蘇很是敬仰。他此次入宮本想去拜會許久未見的美人娘娘,但要辦的事情又有些急迫,他隻好放下了心中念頭,先行出宮去。
沒成想,他剛走出禦書房不遠,就見迎麵信步走來一宮裝女子,麵容清麗,氣質端雅,正是他心中正念著的美人娘娘,他麵上露出憨厚笑容,笑得一口黃牙全露了出來,大老遠就喊道:“娘娘,美人娘娘,俺是大牛啊,還記得俺不?”
紫蘇本就是為了“巧遇”他而來,一早便瞧見了這粗糙漢子,隻見他當了將軍卻也沒改了粗狂直爽之氣,再見他燦爛一笑,也忍不住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語氣卻帶著幾分驚訝道:“王將軍,多時不見,別來無恙?”
王大牛是個粗人,自然不會那一套文縐縐的問候辭,搔了搔腦袋傻笑道:“美人娘娘,好長時間沒看見您了,俺還想著什麼時候能見見您的。可巧在這兒碰上了。”
紫蘇笑著道:“哦?那可是緣分,今日天色正好,不如本宮請王將軍禦花園品茶可好?”她料想景帝應該是吩咐了王大牛要緊的事情,此時邀約他必然不能答應,自免不了要解釋一番,她正好套套這漢子的話。果然,聽見紫蘇邀請,王大牛麵露難色,掙紮道:“哎,美人娘娘的茶肯定好喝,不過皇上派俺有要緊的事,娘娘的茶,改天再喝吧。”
紫蘇臉上笑意更深,故意問道:“看王將軍神色匆匆,是何要事,竟如此緊急,莫非是出了什麼大亂子?”王大牛雙手大力擺了擺,嘿嘿笑道:“亂子倒不大,那遷尋小國帶著幾萬兵士到西疆來了,俺來稟報皇上,皇上派俺帶人去削了他們。”
紫蘇一聽,收了笑意,微微皺起眉問:“遷尋出兵?什麼時候的事情?”,“不就是前幾日,這軍報都才剛傳來,還熱乎著呢。”這幾日?遷尋剛剛失了赫連大將,又怎會貿然對大滄起兵?不過遷尋與滄國京都僅隔了三座城池,又屬西疆,難怪皇上會急派王大牛前往。
西疆邊界向來太平,駐軍也不算多,要想打仗,最近的就是抽調這京中兵力,紫蘇問王大牛:“皇上撥給將軍多少人馬?”王大牛笑得一臉自得道:“皇上說,反正最近天下太平,當兵的骨頭都閑懶了,給了俺二十萬大軍,說是讓俺帶去鬆鬆筋骨。俺還沒帶過這麼多人,嘿嘿。這回可得和那些蠻子好好幹一場。”
紫蘇一驚:“二十萬?整個皇城軍?”皇城豈不等於坐空,若是有心人乘機作亂後果不堪設想。皇上怎會如此胡來?有哪裏不對勁。紫蘇眉頭緊鎖,遷尋貿然挑釁,皇上傾城出兵,京城空置正是禍亂的大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