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中被殷商拍斷的後視鏡好好的安在擋風玻璃上方。
年輕人往後視鏡裏望了望,後座上空空如也。
蘇澤淺問:“剛剛的是什麼?”
他的語氣和他的神色一樣平靜,和平日裏沒有任何不同。
殷商一臉的不知所雲:“剛剛的什麼?你說的是什麼?”
蘇澤淺又看了眼後視鏡:“剛剛在小巷子裏,你沒看到奇怪的東西嗎?”
殷商茫然:“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他看了眼蘇澤淺,表情坦然而誠懇:“開出巷子的時候你睡過去了……是迷迷糊糊的時候的錯覺吧?”
蘇澤淺:“在吳記吃完飯我們是不是又繞回去了一次?”
“是啊,開錯路了,第二次才開出來。”殷商回答,“你就差不多是那時候睡著的。”
蘇澤淺揉了揉眉心:“大概是我記錯了。”
頭雖然不疼了,但人還是渾渾噩噩。
殷商關切的看著他:“回去好好睡一覺,今天你也累了。”
蘇澤淺垂下眼,淡淡的應了聲。窗外的車燈映在男人眼底,光芒流轉,掩蓋了眼眸深處的神色,肩膀上有冷澀的疼痛,蘇澤淺不相信小巷子裏的一切是自己的錯覺。
回到酒店已經是晚上八點多,殷商接了個電話又出去了,蘇澤淺坐了會兒,腦袋越來越迷糊,他翻出衣服進了浴室。
男人脫掉襯衫按了按隱隱作痛的肩膀,鏡子裏的人和他做著同樣的動作,被按壓的肩膀既不紅也不腫,看上去沒有一點兒問題。
放下心裏的疑惑,蘇澤淺衝了個澡就上床睡覺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的聽見殷商開門進來。
“澤淺……澤淺……睡著了?”最後三個字讓蘇澤淺暗生警惕。年輕人沒動更沒睜眼,連呼吸頻率都保持著之前的狀態,意識卻是清醒的。
殷商被蘇澤淺騙了過去,抬手捏了個訣淩空往下一按。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蘇澤淺身上那件當做睡衣的圓領t恤往外鼓了下,不再貼著男人的皮膚,隨即,它自己動了起來,袖子往下走一點,胸口的布料也跟著跑,絕對不讓蘇澤淺感覺到衣服扯住了。衣服領口向一側傾斜,然後隨著蘇澤淺的一個翻身,把他的肩膀露了出來。
閉著眼睛的蘇澤淺隻覺得自己被一股力量控製著翻了個身,然後肩膀一涼。
清瘦的男人肩膀白皙圓潤,在昏黃的燈光下仿佛瑩瑩有光。殷商咽了咽口水,不敢多看,手指一鬆一捏,換了個訣,把一張符送到了蘇澤淺的肩膀上。
符紙是直接貼在皮膚上的。
蘇澤淺從被子裏伸出手,不急不緩的把肩膀上的符紙撕了下來。
殷商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你……”隨即他很快鎮定下來,歉意道,“我吵醒你了?”
蘇澤淺眯著眼打量手裏的東西,黃色的紙張摸上去有些粗糙,像練字用的毛邊紙,但比毛邊紙厚一點,紙上是奇奇怪怪的線條——
“道符?”蘇澤淺問。
這年頭知道道符的人多得去了,殷商打著哈哈:“對啊,道符,想和你開個玩笑……”
蘇澤淺板著臉:“不好笑。”
殷商一噎。
肩膀上的疼痛變得明顯,蘇澤淺視線一側,原本什麼都沒有的肩膀上出現了一個烏黑的手印,微微發腫。
男人心裏一涼,臉上卻不動聲色:“這也是你整蠱的一環?”
殷商還能說什麼呢?
“嗯……是的……”
蘇澤淺問:“為什麼?”
殷商真的很想問“為什麼你醒了呢”,如果你一直睡著著,我偷偷幫你把鬼手印擦掉,什麼事都不會有。此時殷商無比後悔,第一次偷偷摸摸幹活,居然忘了先丟個昏睡符過去。
但事已至此,他隻能硬撐著:“也沒為什麼……我的惡趣味。”男人臉上滿是被撞破的尷尬,配上他鄰家哥哥的外表,要多可信有多可信,“對不起啊,我幫你擦掉……”
蘇澤淺避開他的手:“不用了,留著這個手印我去嚇嚇別人。”
“不能留!”如果是之前的狀態還好些,現在手印被符激出來,不及時處理,弄不好蘇澤淺整條手臂都會廢掉,“這東西對身體有害!”
“你知道對身體有害,還往我身上用?”
殷商:“……”
蘇澤淺沉沉的看著他:“你到底說不說實話?”
冰山男沉了臉,壓迫性不是一般的強,更別提殷商本就對蘇澤淺心懷鬼胎了。
也不是真的不能說,殷商很快投降了:“你想知道什麼?”
蘇澤淺看著他,沒說話。
殷商一退再退:“在巷子裏遇到的是隻水鬼。”
男人又掏出一張符,湊在水杯上,用打火機點燃了。火光照亮殷商的臉,帶著學生腔的年輕人眉峰一壓,居然顯出兩分威嚴來。
“我問了吳城的朋友,他們說那條路本來是條河,六十年代城市改造的時候才填掉的。”符紙灰在水杯底積了薄薄一層,殷商開了瓶礦泉水倒進去,“有河的地方就有淹死的人,有淹死的人就會有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