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史縣尹詩序(丙子)
君子之於小人察其所趨而已至若見之於事則觀乎時之有遇有不遇勢可為與不可為勢不可為而強為之時之不遇而強行之古之知進退存亡之道者不如是也仕於今者乗國家混一之久法製修眀黜陟嚴信不可謂時之不遇矣然而人心風俗之變久矣服勞州縣者亦誠難哉縣之附郡者其難尤甚焉無論其它姑以吾撫州而觀之臨川附縣也郡臨其上百須鹹取給焉為長令佐貳者郡之史茍非嚐學問者莫不頤指氣使之至於郡之皂隸亦平視或反相訕侮送迎饋囗〈飠盡〉日無虛於斯時也欲少狥其誅求而茍免於譴責往往臨財而不思義論勢而不知理喪其節而隳其名者相望也君子深憂之吾是以為難也或曰此一縣耳而謂之難則漢唐之長安洛陽宋之開封彼其貴家大族相陵壓事又煩劇則將不為乎吾以為不然彼漢唐之長安洛陽宋之開封望尊而勢重也望尊而勢重則號令之發若霆厲而颷馳未易撓其勢也至若今之為縣則大不然上官製之奸胥欺之民之稍富強者得以把握之甘心於汙穢枉已而從人者可幸無事若稍鼓其才智暴其操行毀辱不還踵而至矣雖君子不以利害成敗而論事然有先見之知者於眀喆保身之道亦靡不盡焉嗚呼是其事固與長安洛陽開封相遼絶哉若真定史君景讓昔之令崇仁也粒粟縷絲以上無所受於人家種田於沔陽収其入以資衣食故翰林學士吳先生韙老崇仁亟稱君以為今之亷吏也世豈易得哉及調臨川猶在崇仁也君之言曰吾所得為者吾不敢不勉為之若其勢有不可為者詎可易而為之哉是以終三年而上無所廹責下服其長厚今其還也鹹惜其去而不留作歌詩以送焉予聞察司有薦侯任風紀者烝民之詩曰袞職有闕惟仲山甫補之將見有如尹吉甫者為君歌之矣
送陳子嘉序(戊寅)
古之時公卿大夫稱其徳府史胥徒稱其才無分儒與吏也自有儒與吏之分為儒者髙談名理而不屑於小物故常近乎迂為吏者深拘文法而不求其大體故常近乎刻迂則政弛刻則民怨故儒與吏亦常相詬病若枘鑿不相入焉是不知理與律者明體適用之士不能偏廢也國朝草昧之初天下豪傑乗風雲而起者眾多矣然皆布列乎朝廷以謀大事發大議至於郡縣往往荷氈被毳之人捐弓下馬使為守令其於法意之低昂民情之幽隱不能周知而悉究是以取嚐為胥曺者命之具文書上又詳指說焉彼胥吏之患中原吾不知也楊以南北輩嚐賤且阨於前代一旦得用如猛虎之脫檻饑鷹之掣講其勢不得而禦之由是視賄賂為權衡或更一字而生死禍福其良民或援一例而聾瞽箝製其官長使聖君賢相子惠元元之意不得播其下而疲癃殘疾鰥寡孤獨有不勝其用可哀也夫故廷臣之有識者取學校諸生參錯用之使其貪邪迷謬者有所觀感可謂仁厚矣哉然而上官茍賢者也則破絶厓岸時與儒生講說詩書禮樂以風動其人顧不韙歟其不然則反謂儒者不能巧牢籠而工謟事乃擇其貪黠者黨詐張肆其吞噬者有焉彼儒生茍賢者也自以為吾之學足以治其國家天下屈而居下嚐自悼矣不得於上山林而已何至俛首包羞低回隱忍以自辱哉甚者反舍其所學而以趨世媚俗為能則號曰用儒其實非也故必有髙才絶識者出乎其間上之使下也以禮下之事上也以忠夫如是其民焉有不被其澤者乎大梁陳君子嘉工舉子業使羣進於有司可得髙第既而科舉廢學官薦為六安府史陳君曰古之聖且賢者蓋有為委吏者焉有為乗田者焉有為抱闗伶官者焉府史與上官謀議政事者隨其所得為而致其力學者之事也乃來江寧省其親而後去予嘉陳君積學而有才色溫而氣和故厯道其所聞以送之使下以禮吾望於六安之大夫焉事上以忠吾望於陳君焉請書以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