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下鬥篷上的風帽,圍住了口鼻,隻露出一對眼睛,放慢腳步,又想:“天空陰沉沉的,又刮起了北風,該不會要下雪了吧?天氣這麼冷,料來也見不到什麼人。我還要不要繼續前行?”
朔風呼嘯、黑雲滿天之際,他在冰峰雪嶺間的山徑緩步而行,又如同先前在塞外荒原奔馳之時,天地茫茫,人跡盡絕,仿佛自己到了世界的盡頭。
行了不到一個時辰,剛剛越過一座稍陡的斜坡,忽然間半空中雪花一大片一大片的飄將下來。
這時群山中先前的積雪猶自厚厚一層,尚未融化,不期竟又下起雪來。江浪在西域多時,已約略知道這一帶向來便是冰封雪蓋,一年之中,倒有半年如是。他抬頭望著陰沉沉的天空,心道:“似這般大的雪花,在中原可是極為罕見。”
他調勻氣息,停步尋思:“雪下這麼大,我還是回去吧。料來末振將那廝即便帶兵前來,遇到大雪,也必會找個背風處安營歇馬,待雪後再行。在這條陸峭的山徑之上,除了大隊人馬,料來也不會再有行人敢經過吧?”
心中剛轉過這個念頭,突然間前方半空中啪的一聲響,竟似乎是炮仗爆炸之聲。江浪耳力何等靈敏,自然是聽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他又驚又奇,心中訝異:“不好,難道是末振將那廝帶兵從山那邊殺過來啦?”
他既動了好奇之心,焉有不去一探究竟之理?當下一提氣,跳了起來,飛身一座斜坡、一座斜坡的躍去。
本來山道崎嶇,尚能勉強通過。江浪卻不再沿著那條山徑西去,而是展開“浮光掠影”輕功絕技,翻山越嶺,猶如飛燕掠波、流星橫空一般,雙足使勁,耳旁風動,越行越高,越行越陡,向著那聲音來處飛身而去。
他縱躍如飛,盤旋曲折,到得險峻所在,更是手足並用,竭力攀登山嶺。正自奔得高興,一眼見將到左前方一座突出的巨岩,他想也不想的彈身而起,淩空伸左足踏向岩石。
他隻顧循著那炮仗之聲縱躍起落,蜿蜒而上,待到身子站定,方始驚覺自己所站的那塊巨岩竟是虛懸於半山之上,峭壁之側,憑虛臨空,赫然便是萬丈深穀。原來自己胡亂橫竄縱躍之時,不曾擇路,居然到了懸崖邊緣,前麵已無路可走。
身當此境,委實凶險之極,倘若腳下一滑,從崖上摔將下來,任你武功再高,也非粉身碎骨不可。
江浪一呆,登時驚出一身冷汗。他急忙側身貼在山壁之上,微微探頭一張,俯視深穀,卻見灰霧茫茫,深不見底,哪有半個人影?
他定了定神,抓住一株雪鬆樹幹,心想:“幸虧我練成了姬前輩的‘壁虎遊牆術’。否則,在此懸崖峭壁之上,別說前進,便是想站穩身子,也是萬萬不能。”
他悄立絕壁之上,縱目而望,漫天風雪,視線模糊,卻又哪裏看得清周遭情形?
隻是適才自己明明聽得炮仗之聲,決計無誤。既有炮仗,必然有人。然則人在哪裏?
他張望了一陣,隻見那雪越下越大,朔風也越顯凜冽。饒是他內力深湛,身在絕壁之上,也自漸感不易抵受。
他心想:“既然前無去路,又見不到人跡,我還是按原路返回吧!”
正待轉身跳下峭壁,突然間前方另一處山腰間傳來一聲淒厲之極的慘叫之聲。
江浪一驚之下,循聲望去,大雪紛飛之中隻見一條灰衣人影自對麵半山間飛出,向深穀墜落。那人影落崖之際,兀自尖聲長號,直到遠遠的墜到崖底黑暗之中,聲音漸弱漸無。
頃刻之間,一個大活人就此墮入萬丈深穀,顯已化為肉泥。
江浪正驚駭間,又聽得慘呼連連,對麵又有數條人影墜落穀底。片刻之間,接二連三,已有七八人跳崖而亡。
他低頭望去,側耳聽去,這才發現對麵半山之間黑壓壓的一堆人聚在一團。其時雪花如幕,隻見那些人或坐或站,均有兵刃。隻是都未出聲,更兼離得遠了,朔風大雪之中,令人不易察覺。
若非忽然有人慘叫而亡,紛紛投崖,江浪也難以發現這些人的所在。
他微覺訝異:“怎地會有這麼多人在此?還有人不想活了,竟爾投崖自盡?”
突然之間,又聽得一聲長笑,隨即有人大聲說話。江浪欲待細聽,偏偏置身的峭壁與對麵山坡相距甚遠,聽不見那些人在說什麼。但聽得有人轟然叫好,有人嘩然叫罵,亂成一團。
江浪恍然大悟:“原來剛才那些人是被人打落懸崖的,並非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