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不止口鼻,連七竅裏都冒出血絲來,但若帶著這樣貌入宮,還不及見天後,可能就被羽林軍射死當場了吧。
尉遲收拾停當,不過用了半刻,他走去看視裴東來,那個孩子慘白的臉上,眉頭卻是舒展的,他知道尉遲真金會來救他,知道尉遲會戰勝一切強敵,這個如此相信他的孩子,他此生竟不能再陪伴。
尉遲真金看了看小裴,決定給他留一句話作為臨別贈言,但是想想,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是囑咐醫官看視他受創的肋骨,用些解熱清肺的藥,多的也沒有什麼可說的,無非是珍重,小裴應該知道。
薛勇已經備好了馬,天色微曛,還好不是文武百官皆在的時刻,但雖然如此,尉遲真金想起天後,雖然有些惴惴,卻終究打定了主意。
他如今已經無路可退,尉遲真金有生以來第一次,帶著視死如歸的勇氣走進宮城。
大理寺卿緊急求見這種事情,自尉遲真金辭去以後就不多見;而大理寺卿帶著奇怪的閑雜人等緊急求見,在尉遲真金辭去之後更是絕無僅有。
薛勇路上聽了尉遲真金簡述前情,覺得自己的心髒再健壯也經不起這一嚇了,連求見的聲音都快帶了哭腔。尉遲路上草草告訴薛勇該如何陳述,又想了想,“不,你什麼也不知道,隻是被我拖來的。”
九年不見,皇後成了太後,年紀漸長,看起來添了一分慈和,更要以畫眉來增添威嚴。尉遲看見她身邊有個小女官,眉目清秀,想著倒是說不定能和裴東來湊成對子,但又覺得這突兀的想象有些可笑。武後看著長揖的尉遲和薛勇,初時說話的聲音倒是溫和的,漸漸就有了點陰冷,“尉遲卿抱病致仕,今日卻突現神都,風姿不減當年,真令我大開眼界。”
“多謝天後關懷,”尉遲真金沉聲說,“微臣罪無可赦,如今是來領死的。”
“哦?”她拖長了聲音,“尉遲卿擊走匪徒,赤手救出朝廷命官,何罪之有?”
尉遲由是知道,午後所發生的所有事情大概都已被天後得知。他默默屈膝跪下,緩緩開口:“微臣無能,未能擒下反賊,若天後認為微臣因兄弟之情私放罪人,微臣也無可辯白。微臣自知罪無可赦,隻請天後念在過往之情,放過無辜之人。薛寺卿與裴寺正不知此事,請……”
“尉遲,與我談條件,你的膽子是愈發大了!”武後厲聲,“我想用你的時候,你以病篤辭去,你的命現在還值得什麼?”
尉遲真金依舊長跪,他看著武後,過去武後這樣說話的時候,他總是惴惴不安,生怕一句話說錯腦袋就從脖頸上掉了下來,但如今他知道自己沒什麼活路可言,這樣的言語就不能再驚嚇他,也無法再打動他,此時不過是盡人事而已,後果如何,他已經不去想了。
“尉遲,四年前我以為你會來,那一次,我很失望。”武後說。
“微臣謝天後放過大理寺上下。”尉遲真金說。
武後微微眯起了眼睛,尉遲真金知道武後生氣了,但是既沒有喊拉下去斬了也沒有再進一步地責罵,這生氣就不一定隻是單單對著他。他依舊長跪而揖,身形筆直,雖然白日裏的傷勢根本沒有處理,但他知道,在死亡麵前,傷勢不過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