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斷情,恐怕隻有斷情,才能活下去。這套束縛在她命運深處的鎖鏈,無論她如何拚命掙紮在死亡的邊緣,也解脫不了。
第一世的癡傻執著,第二世的命魂災劫,到這一世,相看兩相厭。
這世上悲歡離合,也不過如此。
季彥也問起青卿今後有什麼打算時,青卿的目光陡然轉冷:“墨玄負我三生,不殺他我此生永遠難以掙脫命運的枷鎖。不過眼下,我需得拿回屬於我的那一張皮。”
“我會幫你。”
“哥哥為我做了太多事情,這一次,哥哥且好好看著吧,我定會叫那些傷我之人,付出慘重的代價。”青卿冷冷道。
季彥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之上,幽幽一歎道:“若不是他,你如今,怕是會過的很幸福。”
“幸福?”幸福是什麼感覺?她上一次,覺得幸福的時候是在什麼時候?在璿璣殿與他拚酒?在支離山與他舉案齊眉?還是,在子衿山,為他做飯,與他說書?
感情真是個傷人的東西,她已經為此付出了三生的幸福。這一世,她是斷不可能會幸福了,隻希望,那些曾經的故友,能重新找到幸福。
“罷了,雲兒,倘若你有一天,想要與墨玄決裂,哥哥必然會去助你。”為了妹妹,不懼怕與墨玄硬碰硬,隻是因為,從小的誓言,終生難忘。
守護一生,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充滿了生與死的考驗。
青卿眼圈微紅,她緩緩地低下頭。她這一生,從未為哥哥做過什麼,甚至,總是將他帶到危險的境地,但是哥哥從來都不會怪她,隻是希望她能一生幸福。隻是當幸福距離她是那樣遙遠的時候,他也願意陪著她,一起死。
這一瞬間,青卿想起了莫崖,冰冷的外表下,隱藏著難以言喻的傷疤,但對她,卻是寧願傾盡生命;想起黑黑,她當年年少無知,一門心思地想要躲開他,可那個如煙雲一般,轉眼消散的少年,卻愣是將她緊緊地綁在身邊,用靈魂燃燒了自己,救了她一命;想起緋色,初見緋色時,他還隻叫紅韋,是一隻被茅山道士控製的小狐狸,卻沒想到,轉眼間,他會有那樣離奇的身世,會為她犧牲掉一條命;她還想起了純善的李失宇,老頑童一般的莫曉峰,想起求而不得的白芷,一生都在研究丹藥的羽心,還有在她生命裏,頻頻打醬油的陸刃嘉……
她不知道,倘若有一天,她與墨玄決裂,與九重天決裂,她這些朋友,還有多少人會站在她這一邊。
原本,醒來後,應該更加清醒一些,但是青卿卻覺得,更加的迷茫了。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她一個人。
她有時候,總會將年歲搞錯,有時候,仿佛她還是青卿,活在子衿城中,聽爹娘嘮叨,和半夏鬥嘴……有時候,她卻在子衿山中,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墨玄。可有時候,她仿佛又是青衣,為墨珩剝羽……但好像,她還是那個季雲,在木之國聆聽句芒的教導……
隻可惜,歲月悠悠,她如今活的混亂,那些曾經的過往,除了在她的心理紮根,刺痛她的身心之外,再也沒有幸福可言。
她像是飽經滄桑的老人,回首前塵過往,淚如雨下。
為季彥重新凝聚起一道結界,青卿便走出了魔界。人間的空氣,比魔界要好一些,晴朗的天空下,炎陽高照,灑在她的身上,卻是冰冷的沒有溫度。
如今,九重天上的人,應該都知道誅神境坍塌一事了吧,六界要重新陷入混亂了。曾經,她還隻是青卿的時候,真的從沒想過,六界會因她而風雲變色。
她的人生,真是諷刺。
木之國,到如今,仍是那樣的山清水秀,亙古豎立的神殿,威嚴壯觀。熟悉的石柱紋理,與雕塑,來來回回間,匆忙走過的,卻是一個個陌生的臉。
有人攔在她麵前,冷冷道:“你是何人?敢擅闖木之國?”
青卿冷冷道:“青帝。”
那人想了半天,想不出青帝是誰,以為青卿是在糊弄他,有些生氣,道:“我管你是青帝還是白帝,沒有帝君的允許,誰也不能進去。”
“句語如今的架子,倒是挺大。”青卿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們便去向她通報,說十萬年前的青帝,如今又回來了。”
句語自從在子衿山上丟臉之後,便回到了木之國,一來,是免得天後將青卿失蹤的事情,怪責在她的頭上,讓墨玄瞧見;二來,也是覺得,有些累了。
墨玄太過冷淡,冷到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