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1 / 2)

這時,她忽然聽到一個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喊出了一個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非——歡——”

她忽然渾身一顫,腦中頓時一片混沌。兒時少時的記憶紛紛交錯湧上,讓她痛苦不堪。

她緩緩回首看了皇帝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淒絕的笑容。

如果……

如果還有來生,如果還是你最先遇到我……那麼,我願真心實意地愛你,隻愛你一人。

你知不知道,其實我也很想從一而終,隻做一個幸福的小女人。不用背負仇恨,不用顧慮天下,隻做你的妻子。

……

待非歡行至短兵相接之處的時候,早已是精疲力竭。她喊不出一個字來,便隻是用零殤劍撐著地,一步又一步踉踉蹌蹌地走到了兩軍廝殺得最激烈的地方。

齊軍見了皇後此般雖然不明所以,但仍是下意識地上前護駕。而令人驚奇的是,就連敵軍見了大齊的皇後,也皆是紛紛停止了揮劍。非歡不理會任何人,隻是直直地望著那個被敵軍擁簇著的黃衣男子。

明黃,本是專屬於帝後的顏色。但他向來如此,最喜明黃,最喜世間最尊貴的一切。嗬嗬,她怎麼忘了呢,她怎麼能忘了呢!他最愛的永遠都是權力,是天下,是那種在高處俯視浮生未歇的筷感。

那男子亦回視著她,神色平靜,比濃墨還深沉的眼中不夾雜一絲情感。

另一邊的非歡卻已是曲了眉,顯得十分難受。盡管她已經竭力隱忍著那份痛楚,不讓自己顯現出懦弱來,但仍是有兩行清淚出賣了她,順著美麗的臉頰汩汩流下。

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是,她忽然便提起零殤劍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眾人隻覺銀光一閃,便見血色紛飛,仿佛破碎的嬌豔花朵,在盛開到極致之後轟轟烈烈地死去。

在那一刹那,她突然想起十幾年前他們初見的那日。盡管互相都並無好感,但起碼沒有之後的那麼多權力紛爭與感情糾葛……

非歡的身子微微晃了晃,突然倒在地上。因她緊緊握著李顥陵的手,他也被她拉著跌倒在地。

李顥陵本來已經做好被她殺死的準備,這會兒卻是愣住了。直到鮮血染紅了他明黃的衣衫,李顥陵才回過神來緊緊抱住非歡。

非歡的手仍然緊緊握著帶血的零殤劍。她緩緩睜開眼睛,竟然笑了起來:“是你……殺了我。”

原來電光石火之間,非歡拉了他的手,抹上了自己的脖子。

她恨他,他卻愛她。手刃自己的心上人,是比自己死去還痛苦的事情。

她這是在報複他。

李顥陵知道,她已經失去如心,又要失去梓宸,原本便已經沒有了繼續活下去的念頭。她選擇死在他的手下,是想讓他痛苦悔恨,心碎至死。

“非歡,你好狠的心……”李顥陵忽然仰起頭來,眼淚一滴滴地砸在非歡蒼白的臉上。

非歡用力喘了口氣,含著笑意說:“我恨你。”

李顥陵渾身一震,猛地吐出一口血來。地麵上的血跡斑斑,很快就被這詭異的雪所掩埋。

“可是你知不知道……”她顫唞著伸出手來,輕輕撫上李顥陵的臉,“我恨你,是因為我愛你。”

愛有多深,恨就有多令人絕望。

這是她第一次對李顥陵說出愛來,也是最後一次了。

她這一生隻過了二十四年,卻已經很漫長,很漫長。她已經很累,想放下所有的一切,去陪伴地下的親人。

仇已報,淚已幹。她不想再看著自己的小兒子死去。那麼這次,就讓她自私一點,讓她先離開,讓活著的人為她難過吧。

她這一生一直都在為別人而活,就讓她自私這麼一次……

李顥陵心中痛極,仿佛被千斤石輪碾過一般,碎成了粉末。他從未這樣狼狽地哭泣過,淚滴仿佛急雨,破壞了他之前全部的偽裝。

他是那麼愛她,愛她的溫暖,愛她的可愛,愛她的多變,愛她……他的愛那麼深那麼深,可是為了給她更好的生活,他強忍著將這份愛暫時埋在心底。卻沒想到他的隱忍,竟然令他們永遠無緣。

他甚至想過接受她和別人的孩子,隻要她能開心地活著。可是他發現他做不到。不僅僅是因為他嫉妒。元梓宸是太子,他若為帝,定然是容不了這樣一個存在的。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曾經相愛的兩人已經站到了對立麵?為什麼他們兩個,一定要有一個受到傷害?

李顥陵曾經說過,沒有了非歡,這天下就算是得到,也已經不是他想要的那個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