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散亂下來,哭得十分淒惶,不由想起小時候,她是何等凶神惡煞,自己一看到她就會發抖,誰曾想她也會有今日。
靈兒看著她出一會兒神,將手中柳條擲在地上,聲音飄忽著說道:“從今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就當彼此死了。”
說完轉身往外走去,婦人突然瘋了一般衝了過來,攔住她去路噗通跪在她麵前,連磕了幾個響頭:“薛家眼看要家破人亡,並沒敢去擾你,今日既然來了,好歹救救他,他怎麼著也是你爹……”
靈兒繞過她要走,婦人一把抓住她的衣襟:“求求你,以前都是我的錯,如今都報應到了頭上,兒子淪為賭徒,將我們好不容易攢下的家業輸得精光,還將自己的親姐姐賣入青樓,你爹氣得一病不起,都是我那時狠心的報應,家裏如今沒有銀子請醫抓藥,魏郎中又醫術高明,求求你。”
靈兒恨聲道:“你還有臉提他,他是什麼樣人,你們竟敢害得他下獄……”
婦人一愣,忙忙解釋道:“不是我,不是我,那日我們得知你和魏郎中要成親,你爹高興得直掉眼淚,我,我雖沒有喜怒,也沒有想著去害你們,女兒被賣後,我早已不敢……定是那個孽障,他當時就在旁邊聽著,定然是他,他不過是想訛詐你們錢財。”
靈兒聽到你爹高興得直掉眼淚一句,心裏的怒火化為酸楚,待要推開婦人離去,就聽到屋內一陣艱難的咳喘,腳下一滯遲疑了一下,終是捏著拳頭輕輕推開擋路的婦人,邁步走了出來,抬頭時院門外靜靜站著一個人,看著她說道:“就猜靈兒來了這裏。”
靈兒輕輕嗯了一聲,解開馬韁道:“我們回去吧,以後再不會來了。”
如墨看著她神情,走到她近前扶住她肩頭,柔聲喚道:“靈兒……”
靈兒鼻子一酸,眼淚滴了下來:“原來報仇並不會讓人痛快。”
如墨抹著她的眼淚:“所以靈兒小時候,一直讓你隨心如意,為的是竭力讓你忘掉仇恨。”
靈兒嗯了一聲,靠在如墨懷裏:“就知道隻有爹才對真好。”
如墨撫著她後背輕笑道:“以後還是別叫爹了,聽著怪別扭的。”
靈兒點點頭,如墨說聲回家吧,靈兒答應著正要上馬,那婦人從院門內衝了出來,對著如墨磕下頭去:“靈兒的爹快要病死了,求魏郎中醫治救命。”
靈兒緊張看著如墨搖了搖頭,不想如墨正色道:“醫者豈可見死不救,何況是靈兒的親生父親,我進去瞧瞧。”
說著話大步往裏走去,那婦人一臉喜色跟在如墨身後,靈兒僵立著不動,如墨進了院中,回頭看靈兒沒有進來,聲音低沉而嚴厲:“靈兒也該進來看看才是。”
靈兒怔了一下,她在如墨身邊近十年,他從未對她如此嚴厲過,她小時候瘋野胡鬧,如墨都是一笑了事,闖禍了也不過略略教訓幾句,今日這是為何?跟在他身後踟躕著進了屋,炕上躺著的人佝僂幹瘦,嘴角掛著咳出的血絲,靈兒心中一顫,想起小時候被他舉過頭頂,騎在他肩上的情形,他是那麼高大有力,如今卻虛弱躺在炕上,看見靈兒進來艱難撐起身子,手向她伸了過來,看到她的臉色,又慌忙縮了回去,訕訕得喚聲靈兒,見她低著頭沒有回答,有眼淚滾落腮邊,緊接著就是猛烈的嗆咳……
如墨環顧屋內,竟是家徒四壁,心下詫異著為薛貨郎診過脈,開了方子囑咐道:“看來是急怒攻心,吐血後沒有及時醫治落了病根,需要平心靜氣多加調養。”
那婦人點頭應著,卻拿著方子不動,如墨看向她:“貨郎生意雖不能發家,應付衣食該是綽綽有餘,如何就落得一貧如洗?”
靈兒突然說道:“關我們何事,既診過脈開了方子,還是盡快上路,趕在日落前回家。”
如墨沒看靈兒,歉然對薛貨郎說道:“是我沒教養好靈兒,還是接著剛剛的話,家中可是生了變故?”
那婦人低著頭一五一十,將剛剛跟靈兒說的話又說了一遍,如墨點點頭,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銀錠子遞給婦人:“拿去找就進的藥鋪抓藥吧,我回去配了藥丸,過些日子再送來。”
婦人感激得不停垂淚,如墨站起身道了告辭,和靈兒來到院門外,兩人一路並轡而行,卻都不說話,到了豫章已是天黑,靈兒下了馬站在馬廄門口,看著如墨紅了眼圈:“我到底哪裏錯了?”
如墨看著她:“再怎麼說,薛貨郎是靈兒的父親,他如今重病垂危,家中景況又淒涼,靈兒也知,此次牢獄與他們夫婦無關,竟然不聞不問。”
靈兒捏了捏拳頭:“我小時候他如何對我,可盡到了做父親的責任?”
如墨一歎:“就算是陌生人,也不該見死不救。”
靈兒跺跺腳:“可他不是陌生人,我,我,我該如何對他才是?我不象你,活菩薩一般,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我做不到。”
如墨搖搖頭:“靈兒回去仔細想想。”
說完頭也不回走了,靈兒看著他背影,心裏又委屈又苦澀,怎麼就成了我的不是?別人或許不知道,你也是和我一般年幼孤苦,今年方與家人重逢,你可記得剛知道王妃是你生母的時候,你曾失態痛苦?你也不知道我的心嗎?我心裏何嚐不難受?隻是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匆忙躲避罷了,你竟然說沒教養好我,還一臉歉然,又對我那樣的嚴厲,你,難道你認為我是冷漠無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