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來愛?又何來恨?

說起恨這件事情,白蘇自己倒是有些經驗的。

她不常常恨人,生活中一些無關緊要的冒犯,向來也不太記在心上,可是要真的發起狠來恨某個人,是非要報複不可的。她大學時代最好的朋友葛菲對星座頗有些研究,常常說她這一點像極了天蠍座,但白蘇卻是明明白白的摩羯座。

幸好自己不姓星座這一套,白蘇有些慶幸地想。不然這麼些年的處心積慮簡直是白費了。

葛菲這個名字一從頭腦裏冒出來,便又想起好久都沒去葛菲那兒坐坐了。這位葛同學算得上是個異類,大學畢業之後不像別人一樣著急找工作,在鬧市區頂了個鋪子下來,掛了個占星的招牌開始卜卦算命。

因為常常寫些東西發表在報刊雜誌上的關係,漸漸地居然還有了些名氣,生意也好了起來,索性就擺出了高人的架勢,經常閉門謝客,逢著看不順眼的人無論開價多少都不張口,清高著呢!

所以白蘇每當心情不好,就愛去她那坐坐跟她聊天,並不是因為她特別安慰人,而是跟這種按小時收費的人聊天特別有賺到的感覺,既訴了苦,還能免費占星算命,一趟就能白蹭個幾百上千,什麼鬱悶都能一掃而空。

白蘇覺得自己最近很有必要去葛菲那坐坐。

順帶地又想起了程佳玉來,事情算是收了尾,好歹也要給她個回複。白蘇點開QQ郵箱,略作思考,隻簡單地留了一句話:我是單身,一直是。

程佳玉不笨,想必能明白她話中所指。果然,這封郵件發出去不到兩分鍾,程佳玉一直隱身的頭像就亮了起來,帶著些許討好的口氣跟白蘇聊起她最近剛買的一件衣服來,當然,聊衣服是其次,主要是為了表明既然你跟他沒什麼,也就不影響咱們的姐妹情誼了。

白蘇敷衍了她幾句,以困作借口,匆匆就下了線。

不知為何,晚上卻睡得並不好,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夢見自己爬梯,一級一級拾階而上,回頭卻發現自己每往上爬一步身後的階梯就跟著消失掉了,越爬越高,她想往後退,卻發現身後早已經沒了路,醒來驚了一身的冷汗。

於是第二天早上,習慣性地喝完那杯檸檬水,卻完全沒有了挑衣服的心思,隨隨便便地罩了一件淺灰色的外套,就這麼出了門。

到辦公室還沒放好東西,陳茜就急匆匆地跑進來通知她,說是梁總讓她去一趟總裁辦公室。

陳茜平時就莽撞,最愛小題大做,難免令當事人緊張。雖然曉得她平時就是這個脾氣,白蘇仍然免不了在心裏揣度最近有沒有要緊的賬目出問題並想好如何應答。因為梁姐向來不愛找下屬談話,一談話必然是發現重大紕漏。

白蘇忐忑不安地敲了敲門,得到應允進門後卻發現裏麵並非梁姐一人。總裁室裏,滿滿當當地坐滿了高層,像是在開集體會議,白蘇趕緊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梁姐見她進來,點了點頭,轉身向總裁吳欽文笑道:“吳總,咱們公司這幾年規模迅速擴大,財務這塊的工作量也隨之加大了不少,我嘛也老了,精力不比以往。白蘇你也是知道的,這幾年在公司一直表現不錯,所以公司的部分賬務我想交給她全權負責,你看怎麼樣?”

吳欽文雖則是總裁,可這些年因為身體狀況不太好,公司的事務鮮少過問,有重大決策時才出席公司會議,其實也不太了解公司的人員變動,真正掌權的其實是趙錦。所以他瞟了一眼坐在角落的白蘇,目光又回到趙錦的臉上來。白蘇也借機望趙錦那邊望去,他坐在白蘇的斜對角,灰西裝,淺藍色的領帶,臉上帶著幾分倦意,對著吳欽文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得到了許可,梁子娟就站了起來,鄭重其事地將一個賬本交給了她。外表上看,它隻是一本普通的日記賬,唯有白蘇懂得這個賬本的意義,這三年,她為的不就是有一天可以翻看這個賬本麼?

在今天以前,她和現在坐在財務室的很多職員一樣,日常工作就是整理票據及協助各分公司做好日常報銷工作。她日複一日地忍受著那些繁瑣的數字,目的就是為了有一天可以翻看這個賬本,這個賬本裏麵記錄著康華製藥股份有限責任公司的所有核心賬務,這才是她的目的。

會議的其他內容,白蘇一句也沒聽進去,她低頭看著這個再普通不過的藍色本子,幾次三番地想要打開它,心癢難撓忍了又忍終於抑製住了這股衝動。

她還記得散會後梁姐笑著拍她的肩膀鼓勵她好好幹,白蘇的心思卻完全不在這邊,她又一次想起了顧磊的那句“我恨你。”

可是此時此刻,她隻覺得,恨,是一種正麵能量。

至少於她而言,是這樣子的!

感情的沼澤

葛菲的店就在西單旁邊,這個點去剛好是人流高峰期。旁邊賣絲襪賣雜貨賣小吃的店均是客似雲來,就她一家緊緊閉著黑色的大門,看起來頗為怪異。

白蘇繞過那幾個站在葛菲店門口吃章魚丸子的非主流少女,用力地叩門。

大概十幾下之後,門才吱呀一聲打開。來開門的葛菲一臉的困意,像是剛睡醒的樣子,瞥了一眼白蘇,不耐煩地轉身道:“小姐,擾人清夢是很招人討厭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