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會永遠和我在一起。”
“那你是哪一種永遠?”
“沒有你的永遠長。”
“那你的永遠究竟有多長?”
“我的一輩子。”
這些話她事後並不敢想,想想就難受。男人,尤其是他這樣的男人,說的時候當個真,往後忘了變卦了,再去計較著實沒有意義,她不喜歡勉強人。有些心碎與苦澀自己藏著就好了,可是一朝得知真相,他竟是真的在用他的一輩子喜歡她,他竟從來沒有騙過她。
沐小木將臉埋進手臂中,微微顫動肩膀。
她不怪他瞞著自己,隻怪自己為何看不懂,他壓抑而克製的樣子,他走進而又遠離她的矛盾。他對她說:“時間不多了。”他又說:“那告別吧。”
她隻當那是折辱戲弄她的一種方式,卻從未想過他說的時候有多認真,有多……傷心。
院子在這個正午顯得空曠而寂寥,周圍也沒有一絲聲音,偶爾遠處傳來蟬鳴,卻又很快消失。沐小木從未這麼悔恨難過,那些過往的一點一滴在心口浮現,他笑的樣子,他惱的樣子,他離開的樣子,他回首的樣子,都叫她痛苦,叫她崩潰。
尤其是,這個人,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她還清楚的記得,在她宅院裏,她問他,“那你的罪證落在皇帝手上不要緊麼?”他滿不在乎的說“總會有辦法的”。她便沒再問,在她眼中,他無所不能,他說有辦法就是有辦法,他說不要緊就是不要緊,隻是她卻沒想到,他那個時候就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去赴這一場沒有未來的約。
湛然比她聰明太多,在她遲遲鈍鈍,懵懂無知的時候,他便看出了這個國家最大的隱患,他知道往後走不過是個覆滅的境地。他完全可以選擇別的方式,不用交付性命也可以滋潤的活下去,可是他卻選擇了這樣一條路,最慘烈也最沉重的一條路。
他說,為了我心愛的小姑娘。
沐小木的眼淚沾濕了衣袖,陽光太過,而她又悶的有些過久,不由有些頭痛。她站起身來,用雙手狠狠的摸了一把臉,適應了一下初始的暈眩,便往外麵走去。
大街上歡騰的氣氛有增無減,曾經黴爛的氣味一掃而空,處處都洋溢著新生的喜悅。沐小木恍恍惚惚的在街上走,幾乎要忘了自己身處何方。
前方幾人圍在一起,各個喜笑顏開,沐小木走過去的時候,他們仍舊在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麼,那些零碎的話語衝進耳中。
“湛然這個大奸臣,終於被抓了,我恨不得親自前去行刑。”
“不錯,他這些年來貪汙受賄,害死了多少有識之士,國家弄成這樣,都是因為這個奸人。”
“一刀砍了實在是太過便宜他了,他這樣的人,就應該淩遲處死。”
“夠了,別說了。”一道暗啞的聲音突兀的插、進話來。
“咦,這位公子,你怎麼哭成這樣?”一人看著眼前瘦瘦弱弱的小少年,那雙眼睛腫的跟桃子似的,忽然頓悟道,“你是高興的吧?”
沐小木咬住嘴唇,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便沒再言語。
那人卻來了勁,拉著他的袖子把他拉到裏麵,指著地上的一副髒兮兮的肖像,道,“你要不也踩踩?”
沐小木看著那張畫,底下的名字寫的是湛然,但那張臉卻一點兒也不像他,被那些人醜化的變了模樣。
“小公子,你怎麼哭的更厲害了?”那人頗為驚奇,又道,“這隻是小事一樁,你也不用感激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