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手裏。他低下頭,對著權杖頂端的小人魚說了幾句吐泡泡一樣的話,於是那條人魚把身體轉向了西南方向的山巒——草地上的每雙眼睛都盯住了樹木頂上的空間。黑暗禁製,就像有人在空中剝開一張看不見的巨大包裝紙那樣,在那片明顯的虛空中緩緩落下。一分鍾之後,普林斯城堡青灰色的輪廓,從四座塔樓的尖頂開始,一點一滴地顯露在森林的頂端。

在場的人們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謝謝你,院長。”

掌聲停歇的時候,弗洛拉衝上去擁抱了她的教授,然後把臉轉向旁邊披著波浪式金發的女人,柔和而央求地叫道:“姐姐!那麼我可以請你參加——”

憑著她和戈迪的關係,她當然也可以這樣稱呼瑪蓮。不過,一聽到這個邀請,瑪蓮的臉色瞬間變得和西弗勒斯一樣了。這兩個從心裏厭惡一切聚會的男女站在那裏,就像兩個人形衣架,其上頂著長有不同顏色毛發的酸苦檸檬。然後,瑪蓮扭頭看了看草坪的盡頭,和所有人保持距離,一個人坐在桌子邊喝悶酒的戈迪,立刻像逃跑似的溜了過去。

她走到戈迪對麵坐了下來,但是那個男人隻顧沉浸在自己的酒杯裏。

“昨天傑克•帕默爾來找了我。”藍眼睛的女人說。

戈迪驚訝地抬起頭盯著她。

“他告訴了我很多過去的事情,對於那些我感到很遺憾。不過,”瑪蓮把手指搭成了一個塔尖,深深地看著她的堂弟,“你很明白,雖然你們並沒有血緣關係,你也不可能娶她。即使她沒在那場決戰中出事,那也還是不行,不是麼?魔法契約不會認可這麼親近的通婚。”

戈迪似乎沒有反應,隻是埋下頭,繼續往自己嘴裏灌了一大杯火焰威士忌。

“你不可以喝這麼多,親愛的。”瑪蓮把空了一半的酒瓶往外挪了挪,放到草地上,“傑克讓我轉告你,他今天晚上會在三把掃帚等你,不見不散。”

看到戈迪微微點頭表示聽到,瑪蓮正要起身離開,一直一言不發的戈迪突然叫住了她。

“我的堂姐,你盡可以再坐一會兒。”戈迪擺弄著手裏的酒杯,聲音嘶啞而漂浮,依然沒有在看著她,“剛才我注意到你並不願意接受邀請。當然,請你和教授務必參加弗洛拉的婚禮。我想,我到時候恐怕不能出現,否則我一定會把現場給徹底毀了的。”

瑪蓮隻好重新坐了下來,有些擔心地陪著她的堂弟。這時候,其他的人都離得遠,隻有盧修斯仍然站在湖邊,並且靠近了那個黑發的男人。

“我也得展示一回我的手杖。”盧修斯取出了他的蛇杖。但是突然,手杖頂端的銀蛇靈巧地張開了嘴,把西弗勒斯肩上的長發一口攏起,叼到了一邊。盧修斯乘勢低下頭,偷偷往那白皙的後頸上印下一個吻。

“哦,你這蠢貨。”黑發的男人皺了皺眉,小聲抱怨著。

“別讓湯姆發現。”鉑金貴族沒理會那嘲諷,隻管把被銀蛇叼走的黑發順滑地放下,手指插入其中輕輕梳理著,同時對著轉過來的,微微泛紅的耳根低聲說,“我敢打賭,你不知道那句‘天使不住人間’是誰草擬的。”

“是,是——你?”西弗勒斯覺得自己的牙齒正在形成打磨的趨向。

“戰爭剛結束的時候,巫師們當你是落入人間的天使。不過,做天使很累吧?”盧修斯的手不引人注意地滑過西弗勒斯的肩膀,繼續無視了黑眸裏透出的驚訝。然後,鉑金貴族收回自己盯著對方脖子的視線,慢慢地露出一個摻著幾分傷感的微笑:“但是我想,既然你已經選擇了留在人間,不管怎麼樣,你都不是天使。”

很好,下一期的美容魔藥裏肯定會出現一些有趣的新花樣。關於那條愚蠢墓誌銘的白癡作者,西弗勒斯猜過很多次,可是從來沒想過居然出自盧修斯的手筆。哼,二十年來,他給黑魔王研究的一百多種惡作劇魔藥可不是單純用來浪費時間的。西弗勒斯允許自己小小地想象著盧修斯某天半夜被身上每隔十分鍾發作的怪癢驚醒,從絲綢被單裏彈起來,抓起魔杖大吼著“Look at me”卻無法連接的樣子——唔,到時候他一定會不小心重啟黑暗禁製,因為隻有這個禁製才能完全擋住返回咒語的連線。

不過現在,更重要的不是腦補半個月後鉑金貴族寢食不安的樣子。有些事情對他來說並非新聞,關於德裏克家族的曆史,西弗勒斯早就心知肚明——完全是因為他需要知道人魚卷軸的副本殘卷為什麼會出現在德裏克家族,但是接下去,這點好奇心就演變成了一場真正的災難。雖然普林斯家族的族譜上沒有記載克列安德的任何私生子的名字,也沒有哪個巫師貴族會輕易地向外人透露這一點——或許很多痕跡,已經通過久遠的年代抹去了。然而,普林斯家族的一個好處或者壞處就是,每個家族成員的記憶副本全都完整地保留在嘔吐花園的枯山水裏麵。西弗勒斯第一千次詛咒那個無聊的下午,他肯定是誤喝了什麼減智藥水,竟然溜出煉製間,去嘔吐花園裏叫來一大群博格特,查看了克列安德•普林斯關於私生子的所有記憶——在快速掠過的一個個貴族男女之中,他驚恐地發現波特家族也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