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起來了,這是與那人寸步不離的總管兼小廝,姓彥,做事很有手段,極得那人賞識。
“膳房怎麼沒見過你?”
“膳房的張大哥成親去了,托我來替幾日的。”
“老張不容易,費了多大功夫才攀了這門親事……嗯?”少年說著說著眉頭一皺,背著手圍著那點頭哈腰的下仆轉,眼神淩厲,“公子出門才多久?換人這種事你們竟敢私底下商量,若是裏頭的人有什麼閃失,你擔待得起麼!”
下仆大驚,趕緊放了食盒直直往地上一跪。
“彥總管你行行好……小的清清白白討口飯吃不容易,承蒙張大哥收留,若是因此連累了張大哥,小的賠上性命就算了,張大哥可不能……”
“好了好了!”少年不耐煩,揮手,“今日情況特殊,不與你計較,還不趕緊的!被公子發現了甭指望誰能救你!”
“呃是、是!”
下仆剛站直,少年忽然側身擋住了他,站在門後的他極冷的看著這一切,視線不經意間落到那下仆身上時,微微一頓。
“彥總管還有吩咐?”
少年皺眉沉吟:“裏頭的那位若還睡著,你輕手輕腳放了食盒出來便是,省的人醒了又要同公子鬧。”
“小的懂!小的懂!”
門開了,少年往榻上蓋著被子背對門檻的人影掃了一眼,這才小心翼翼的將門掩上。
他緩緩坐起,望著麵前這個斂去嬉笑的下仆。
一陣光芒劃過,眼前唯唯諾諾的下仆容顏一陣模糊,再仔細看時,拔高了身形的下仆儼然已是一位風度翩翩的俊俏公子,無聲的遞了粒金丹給他。
他望著來人,伸手接過,二話不說就服下,眼底皆是滿滿的信任。
丹田內被封印的狐珠因著那藥丸起了作用,烏青的發絲瞬間染紅,連帶著褐色的眸底也綻放出懾人的紅芒,額際的圖騰漸漸浮現出來,昭示著力量的覺醒和複蘇。
“走!”
來人抓了他的手,衝破屋頂就往天際飛去。
身後的院子丟了人依舊不慌不忙,不多時,那位姓彥的少年便領著追兵,黑壓壓的追了上來。
來人卻一如既往的閑適般帶著他逃,但就那份臨危不懼的氣度,就算曆經種種後,時至今日,依舊令他心動,令他沉醉,可……
“不是說放不下她麼,為何又要回來?”
樹林裏,暫時甩開追兵的他輕聲問道。
那人嘴角泛起苦澀,望著天上的孤月:“她不滿聯姻的決定,跟著人在成親前私奔了。”
他的笑更冷:“所以?”
“別誤會,事情總要有個了結。”
“了結?”他嘴角的笑一僵,再也維持不下去,死死地盯著那人的背影,“你想說什麼?”
那人轉過身來,背著月光半個人都藏在陰影裏,聲音無波無瀾,聽不出喜怒。
“我裴元崢,從來都隻當你是兄弟,再無其他,你大可不必為了我潛伏到這……討好他。”
他以為,他如今被劫受罪至此,竟是因為那所謂的討好那人?
他望著那依舊淡然平靜的人影,半天沒說話。
“之所以回來救你,不過是報你當年替我擋那一劍的恩情。”
“……”
“既然你現在安全了,力量也得到了恢複,相信這世上再沒什麼人傷得了你,我也能放心的走了。”
他臉色一白:“你去哪?”
“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
“……”
“敬之,後會無期。”
……
後會無期?
他像一個雕塑似的立在懸崖邊上,神思有些恍惚,身後是一字排開圍得密不透風的黑衣人,沒有一個人說話,唯有山風呼嘯的凜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