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天……你要為你的母親,爭回該得的一切。”

這是她一直以來,所秉持的信念,一直支持她,站在這個世界上的信念。

如果失掉了它,那麼她的世界,必定不複存在……

8] “冬屋”中,幾人相連而居的房間,都空落無聲。

隻有被細雨濡濕、然後又被涼風吹幹的窗紙,將明亮的天光投影出的大大小小的窗格,印在淺黃色的榻榻米上。

“大家……都去哪裏了?”觀月把千尋送到房間門口,仿佛是要引起她的注意一樣,這麼說了一句。

千尋走進去,揀起放在矮幾桌麵上的手機,機身上掛著的平安符發出陳舊的綢緞光澤。“周助留了message……及川小姐失蹤了,他們先去找了。他說……要你先去阪口藝伎館問問百合子的事情。”

觀月扶著門框,欲言又止。留下意味深長的一瞥,觀月走出去。“你好好休息,找人的事有我們就好。”或許你不願意讓我們探求你的過往……但是,是你的東西總是你的,即使你想要放棄,我也要讓他們還給你。

幸福或責任,都要由你接受之後,才能定論。

我不希望你的任何意願,幹擾我的決定。

千尋在房間中坐下。閉上眼,問自己:到底該如何做呢?或許已經被發現了吧……講、或是不講,會不會關乎他們的友誼——或許堅強,或許脆弱。

“嗒嗒”的急速腳步聲,在門廊裏響起。

拉開門,是廚房幫傭的年輕女孩。“及川先生的電話……”她有些局促地答道,手中拿著旅館電話的分機。

“及川先生在院子裏吧?我去拿給他好了。”千尋溫和地說,“你去忙吧。”

感激地笑笑,幫傭女孩把電話放到千尋手裏,又急急忙忙地跑回去了。

“什麼?!在哪裏……禦衣所的倉庫?”及川博之的身軀顫唞著,連著他的嘴唇,都帶著微微的戰栗。“……我知道了,我會來的。”他掛掉電話,轉過身和善地看著千尋,道:“真是麻煩你了……我要出去一下。”

千尋默不作聲地接過話機。低垂的劉海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

聲音冷淡,仿若沒有溫度的冰。

“您要去哪裏?”低沉地仿若夜幕,“禦衣所的倉庫?”

“……啊,是的,有……朋友在那裏。”

“是萬裏小姐吧。”聲音中帶上了些微的激烈,“我們有義務保證您的安全,所以請不要隱瞞我們任何危險的狀況!是……被綁架了?”這樣的狀況,太過熟悉。連同及川博之的眼神……也許當年母親在得知自己被綁架的時候,流露出的,也是這樣的眼神吧?

“太危險了!”並非冰釋前嫌,而是因為那一份責任。對於友誼的責任,或許還有些許賭氣的成分。她想證明——自信與理智,永遠是她八乙女千尋所能夠秉持的最輕鬆的武器,即使隻有她一個人,她也可以做到最好。

“八乙女小姐,或許你不明白,不過保護自己的女兒,是作為父親最重要,也最神聖的工作啊。”及川博之拍了拍過分緊張的少女的肩膀,“這是……作為父親的責任,也是作為父親的幸福。”

按在千尋肩頭的手,明顯地感覺到了她越來越厲害的顫唞。

努力地握緊拳頭,指甲掐進肉裏的感覺,隻是為了提醒自己不要失去理智。這一年多來,她自認為最輕鬆的武器,在這一瞬間,分崩離析。

“假的……全都是假的!”她猛地抬起頭來,“為什麼?!什麼父親的責任、父親的幸福……我快要死掉的時候你在哪裏?母親臨終前你在哪裏?你根本就是把我們全部都忘掉了!少在這裏假惺惺地說‘父親’這兩個字!”她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如同母親去世的那一晚,任淚水奔流過自己的麵頰,然而此刻,眼淚卻仿佛決堤的洪水,洗刷著她所有的憤怒和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