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要兼顧網球部,又要兼顧話劇,他還需要聽取文化祭運營委員的報告,在學生會處理一大堆細枝末節的問題。
但就像忍足說的那樣,這就是帝王。
正因為是帝王,跡部才可以做到這些我們做不到的事情。
我始終有種錯覺,我似乎在某一個時刻曾無限接近過帝王那顆高高在上的心。
我不知道跡部是不是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我和他之間忽然變得前所未有的安靜。
好像有人在遊戲的途中突然按下了“暫停”一樣,我們不再互相較勁,不再言語調侃,連交流都比從前少了許多。
宍戶他們似乎很驚訝我能和跡部像這樣和平共處,這種光景就像回到了最初的最初,當我們即使在走廊碰麵,也會權當沒看見對方一樣,連招呼也不打就擦身而過。
有時我會覺得,事實上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噴水池,那台鋼琴,玫瑰的香氣,所有的一切隻是虛幻的夢境。當我們從夢中睜開雙眼,我們就會變得比任何時候都分外清醒。
閉上眼,睜開眼。
當夜深人靜,我閉上雙眼時,我的眼前是一片黑暗。然而我卻能在黑暗中嗅到那股令人向往的氣息,我的感覺,我的聽覺,我的嗅覺,我身上的每一個部位都比平時更為敏銳。
當太陽升起,我睜開雙眼時,我的眼前是一片光明。然而我卻覺得自己仿佛是在夢遊,一切都是恍惚而不真實的,我就像不該來到此處的孤魂野鬼,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失去了方向的指引。
我不知那道輸贏的分界線在何處,不知道自己是已升入天堂,還是已墮入地獄。
——“我很想駐留在那個光輝燦爛的世界去,永遠沒有煩惱,不是以朦朧的淚眼去看它,也不是以痛苦的心情去追求它,而是真正的和它在一起,在它之中。”
我看著跡部的眼睛,一如像在鏡子中凝視自身。
當他停止呼吸,我也停止呼吸。當他開始呼吸,我也開始呼吸。我們的平靜源自於完全相同的步調,它不需要任何傳達的方式,隻因為我們生來就有這種默契。
凱瑟琳說,我愛他,不是因為他漂亮,而是因為他比我更像我自己。我們的靈魂是同一塊料子做的,不論是什麼材料,它都是一模一樣的。
我無法窺探跡部的內心,所以我聆聽自己的聲音。
這是錯的,這是錯的,這都是錯的。⊿思⊿兔⊿網⊿
我摸著自己的胸口,確信那個聲音始終如此,可它卻在從一開始聲嘶力竭的吼叫變為逐漸減弱的呐喊。
它在深淵向我呐喊。
回聲一遍又一遍。
我已踏足底線,若再繼續前進,必將墜入永劫不複的地獄。
在這片看似平靜的表象之下所隱藏的是危險萬分的秘密,隻是一個錯誤的閃念,我們就會一同倒頭栽入無盡的深淵。
如果它是一場遊戲,我希望它永遠分不出勝負。因為若是一旦分出勝負,我們之中必要有一個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我從夢中醒來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眼前是一排窗戶,外麵的光線很亮,天空中稍稍帶有一點黃色。遠處傳來了微弱的口號聲,不知是哪個社團正在操場上做跑步訓練。
我的腦海中這才有了一點意識:我正在教室裏,躺在我自己的課桌上。
“你醒了。”
教室裏除了我和忍足之外沒有別人。忍足坐在我前排的椅子上,溫柔地注視著我。
我發覺身上很暖和,那是因為忍足給我披上了外套。
“幾點了?”
“已經放學了。”
“話劇排練……”
我想起身,忍足卻用手按住我的肩膀。
“今天沒有排練。你忘了?”
我確實忘了。
我感到身心俱疲,重新將頭埋進了雙臂之中。
教室裏靜悄悄的,忍足沒有說話,我也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伸手,輕輕拍了拍我的頭。
“你很努力了。”
忍足對我說。
接著他又很快地說出一句讓我意想不到的話。
“你喜歡跡部嗎?”
我在雙臂間微微睜開眼睛,但並沒有去看忍足。
“我不喜歡探聽秘密,也沒興趣評判別人。”忍足說,“但我希望你能做你認為正確的事。”
這是一個冷靜的警告。既不是在指責我,也不是在勸說我。
麵對我的無反應,忍足絲毫沒有追問下去的打算。
他似乎並不期待我的解釋,答案已經在他心中,而他隻想給我一個提醒。
我的眼睛完全睜開了,我抬起頭來,把目光投向忍足。
“你告訴向日了嗎?”
“沒有。”
忍足淡淡地說,他並沒有確切證據。隻是出於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