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寵禮(2 / 3)

正德間,王虎穀、喬白岩、王晉溪,稱“晉中三傑”。楊月湖曰:“虎穀廉過晉溪,方剛過白岩,惜其早逝。使永年立朝,何殊汲黯?”

何遵疏斥江彬,被杖時,父鐸與家人墓祭,有烏悲鳴而前,心異之。抵舍,聞工部有以言獲罪者,鐸長號曰:“遵其死矣!”已而果然。

鄭繼之居湖上,多病。病少間,必往佳山水,遊賞竟日。一日,語顧華玉曰:“明年海上,有紫氣東來,是吾觀化至矣!”赴官留省,中道奄殂。華玉歎曰:“靈運樂遊,嵇康慕仙,超然驗封,千載同然矣!”

世廟時,主事周磧山[天佐],以救楊爵死。民有張弼者,祭於柩前,哭之哀。人曰:“舊識乎?”曰:“否,吾傷公以忠諫死!”

海忠介卒於官,士大夫醵金以斂,士民罷市。慟哭者累日。喪出江上,白衣冠而送者彌望原野,雨泣動天,簞食壺漿之祭,千裏不絕。

王元美謂宗子相“天才奇秀,前賢罕儷。中道摧殞,每一念之,不勝威明絕鍔之痛。”

中玄疾革,適江陵還朝,邀往視之。握手欷歔,以墓文相托,江陵心動。中玄卒,張夫人以所遺器玩,悉齎獻江陵,謂:“先相公未有塚嗣,不腆敝器莫之守也,以充下陳。”江陵惻然,為請恤葬諡。人謂夫人勝姚崇、算張說,然亦江陵悔心之萌、悼亡之誼。

任誕

楊君謙[循吉]既辭官,益詭跡自如,貧無聊賴。武宗向臧賢誰善為詞,賢與君謙有故,遂舉君謙。君謙冠武人冠,韎韐戎錦以出。群怪之,了不為異。既見上,應製為新聲,受賞亡異伶伍。

羅圭峰動止詭異,徑情直行,人目之為鬼王。

王稚欽既以任誕削秩家居,愈益自放,達官貴人來購文,好見輒蓬首垢麵,囚服應之。間衣紅紵窄衫跨馬,或騎牛,嘯歌田間,人多避匿。

桑悅調柳州,殊不欲往。人問之,輒曰:“宗元小生,擅此州名久。吾一旦往,掩奪其上,不能自安。”

邊庭實以按察移疾還,每醉則使兩伎肩臂挾路,唱樂,觀者如堵。

隨人顏木與王廷陳並名,罷官家居,有故人參政造訪,木匿不見。參政行部他邑,忽田父荷炙雞甗酒,中道入門,戟嗬止之,乃木也。因共飲劇醉,委甗擔去,不知其方。

張夢晉與唐伯虎齊名,會數賈飲虎邱山亭,且詠詩。張望見,笑曰:“我且戲之。”遂更衣為丐,乞食坐前。已前請曰:“謬勞諸君食,無以報,雖不能句,而以狗尾續如何?”賈大笑,漫舉詠中事,試之如響。複丐酒,連舉大白,揮毫頃成絕句數首,不謝而去。急易維蘿陰下。賈使人伺之,無所見,大駭以為仙。

楊用修謫戍永昌,遍遊臨安、大理諸郡。所至攜娼伶以從,諸夷酋欲得其詩翰,不可。乃以精白綾作裓,遣諸妓服之。使酒間乞書,楊欣然命筆,醉墨淋漓,裙袖俱滿。在瀘州,常醉,胡粉傅麵,作雙丫髻插花。門生舁之,諸伎捧觴,遊行城市,了不為怍。

中牟舉人張民表,任俠好客,往往蕩舟郭外南陂。頂高冠,飄二帶,帶繡東坡“半升僅漉淵明酒,三寸才容子夏冠”之句。乘敗車,無頂幔,一老牸牽之。朗吟車中,日醉陂頭老杏下。門人子弟,扶掖以歸,兀傲自放,世莫測其淺深。

陳中丞九疇,以將略樹勳,為王瓊、桂萼所忌,不獲竟誌。晚益縱誕聲酒,常宴客不給,輒縱一捷馬走百裏外,必有所獲而歸,人都不敢問。

史癡翁年八十,自知死期,預命所知歌《虞殯》,相攜出聚寶門,謂之“生殯”。

邳州湯指揮慕癡翁名,拿舟過訪。時方溽暑煩冤,癡散發披襟,笑語甚適。徑攜手登舟遊下邳,家人不知也。癡女及笄,婿貧不能具禮。詭詞觀燈,偕其妻攜女,至婿家,大噱而去。

常平事倫中法罷歸,益為蕩恣。從外舅滕洗馬飲,大醉,衣紅,腰雙刀,馳馬。馬顧見水中影,驚蹶,刃出於腹,潰而死。

翰林故事:兩學士典司教習,體貌嚴重。王稚欽為庶常,俟其退食,棲院署樹杪,窺其起居,大聲叫呼。

吳孺子與客談對竟日,客去閉門,藉虎皮危坐移日。人問之,曰:“我尋味好客話言,折除對俗夫時耳。”又好潔,不畏寒,遇水清冷,雖盛冬便解衣赴濯。樹蘭百本,花時,閉室護擁。有索看者,窗中捉鼻,作兒女聲拒之。

孺子癖好山水,遊雁宕絕糧,取啖蘆菔,四十日不返。逾天台、石梁,采萬歲藤,屢犯虎豹,製為曲機,可憑而寐。

宋登春過邢子願,言:將訪徐宗伯[學謨]吳中。尋錢塘弄江濤,脫履江幹,乘潮解去。“子願,子願,君視登春,豈杉柏四周中人?”子願曰:“唉,燕趙士自昔死魚腸、龍雀,不聞死潮。”後登春卒赴潮死。

張幼於[獻翼]與張孝資為放浪之交,刺取古人越禮任誕之事,仿而行之。或紫衣挾伎,或徒跣行乞,遨遊通邑大都,自為儔侶。或歌或哭,恬不知恥,然每故人亡忌,輒為位置酒,向空酬酢。孝資生日,乞生祭於幼於。孝資為屍,幼於率子弟衰麻環哭,上食,設孝資坐而饗之。翌日,行卒哭禮,設伎樂,哭罷痛飲,謂之收淚。

阮堅之司理晉安,以中秋,大會詞人於烏石山之鄰霄台,名士宴集者七十餘人。屠長卿幅巾布衲,奮袖作《漁陽撾》,鼓聲一作,廣場無人,山雲怒飛,海水起立。

簡傲

王孟端嚐寓京師,月夜聞簫聲起鄰家,倚床坐聽,乘興寫竹石。次日叩門投贈,主人喜過望,以駝葭緞為報,更求配幅。孟端曰:“我受簫聲,報以簫材。賈豎不足當我名筆,那得相溷?”亟索畫碎之。

景泰中,召治中劉實修《元史》,筆削任心,無所谘承。見他人書不合己意,輒大笑,聲徹陛閣間。

桑悅為邑博士,提學使者抵邑,顧問悅安在。長吏素恨悅,皆曰:“自負不肯迎謁。”乃使吏往召之。悅曰:“連宵淫雨,傳舍皆圯。守妻子亡暇,何候若?”促之急,悅益怒曰:“若真無耳者!即提學,力能屈博士,可屈桑先生乎?為若期:三日先生來;不三日,不來。”及既謁,長揖就列。掾訶之,前曰:“汲長孺不拜大將軍,明公奈何以麵皮相恐,薄待寥廓之士耶?”

陳愧齋與人無貴賤賢愚,輒傾盡。遇事漫無可否,但曰:“也罷。”人謂“也罷先生”。

康德涵罷官居鄠杜,楊侍禦庭儀,少師介弟,以使事北上過德涵。德涵置酒,醉,自彈琵琶唱新辭。楊徐謂:“家兄居恒相念君,但得一字,仆為道地史局。”語未畢,德涵大怒,手琵琶擊之,格胡床迸碎。楊踉蹌走免,德涵入口咄咄蜀子,不複相見。

吳獻臣巡撫南直,察院中嚐畜小雞,自蒔瓜茄。有時正坐堂,忽念及雞雛,或瓜茄當灌,徒眾盈庭,棄之入內,俄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