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學嚐以月夜,同客登巾山絕頂,飲酒望月,縱談千古,竟夕不眠。顧謂客曰:“昔蘇子瞻夜登黃樓,觀王定國諸公登桓山,吹笛飲酒,乘月而歸,以為太白死三百年無此樂矣。斯樂,又子瞻死後三百年所無也。”
孫襄敏持辨風生,舉辭如雲,人莫當其口。元季,丁複、夏煜以詩名,公遊兩人間,好立機栝,下紙可盡。與煜對飲,務出奇相勝。每得一爽句,拍案大呼,投劍起舞,嘩聲撼四鄰。
永樂中,交趾入貢,使言飲量絕人。上令舉善飲者款之,曾子棨自請往。上問:“卿飲幾何?”曰:“當此二使足矣!亦豈必盡臣量?”遂往飲徹夜,二使皆醉,愧去。明日入謝,上悅曰:“文學不複言,即飲戶,詎不作我明狀元耶?”
曾子棨病革,呼酒至醉,自題銘曰:“六十非夭,宮詹非小。我以為多,人以為少。易簣蓋棺,此外何求?白雲青山,樂哉斯丘。”
湯公讓少入學,為生徒。應天尹下學,傳籌召諸生,後至當笞。大呼折尹,聲撼庭木,攘袂走出,題詩府署,闔扉而去。
湯公讓以周文襄薦,驛召至京。於少保請試之,立將台下,摘古今將略、兵事問之。應對侃侃,萬眾環列,聲訇然如鍾。以錦衣千戶,通問裕陵於沙漠,大酋脫脫不花問中國事,抗對不少屈。又箕踞坐上,岸幀誦所著《平蠻論》,鹵語譯者:“彼髯何人,恨不殺之!”
沈孟淵遁處不仕,逍遙林亭之間。每日治具,以待客來。若無客,則令人於溪上遙望,惟恐不至。
高文義夫人,悍妒無子,雖置一妾,不容人寢。一日,陳芳洲飲間語及之,遂從屏後出詬。芳洲怒掀案,以棒撲夫人仆地,數之曰:“汝實絕高氏,罪不容死!行且奏聞,置汝於法。”自是,文義得禦妾,生一子峘。人曰:“陳公一吼,高氏有後。”
一力士李金槍來吳,徐武功召試其藝。武功微哂,因呼家人:“取吾棒!”棒乃鈍鐵所為,重六十餘斤,顧命李試之,李謝不習。武功笑起,運棒如飛,時時及李頸,李懾伏不敢起。公擲棒叱之去,曰:“豈與若校技?”
韓襄毅方集兩司議,兵適引數賊入。公握刀起,授一布政曰:“公斬此。”布政失色。公笑曰:“殺一累囚猶爾,臨陣亦何如?”即自持刀連斷之,一坐眩絕。
成化間,宋景濂墓壞。巡撫孫仁為遷葬成都,適蜀府承奉宋昌新作壽,藏於成都東門外。孫仁令人求以葬先生,承奉以其同姓,慨然許之,計費直可千金。
王威寧在大同,會大雪方飲,諸伎抱琵琶捧觴。一千戶入,與談鹵事甚晰。越大喜,曰:“寒矣。”手金卮飲之。複談,則又喜,命弦琵琶侑酒,即並金卮予之。已又談,則又喜,指諸伎最麗者曰:“欲之乎?以乞汝。”自是,千戶所至為死。
三原以太宰召,過訪威寧。三原時望重朝野,威寧留之,坐甫定,出酒二三行,女伎攜樂器,紛然而出。三原欲起,越挽使更坐,曰:“卿自用卿法,我自用我法。”
李獻吉既以論壽寧下獄,得釋,適醉,遇壽寧於市,罵其“生事害人”,以鞭梢擊墮其齒。壽寧恚極,欲陳其事,以前疏未久,隱忍而止。
康德涵六十,征名伎百人為百歲會。既畢,了無一錢,第持箋命詩,送王邸處,置曰:“差勝錦纏頭也。”時鄠杜王敬夫名位差亞,而才情勝之。倡和詞章,流布人間,為關西風流領袖。浸淫汴、洛間,遂以成俗。
徐昌穀構別墅於邑北邙,前後塚累累。或顰蹙曰:“目中見此,使人不樂。”徐笑曰:“不然,目中日見此輩,乃使人不敢不樂。”
崔子鍾好劇飲,嚐至五鼓,踏月長安街,席地座。李文正時以元相朝,天偶早,遙望之曰:“非子鍾耶?”崔便趨至輿傍,拱立曰:“相公得少住乎?”李便脫衣行觴,火城漸繁,始分手別。崔每一舉,百觥不醉,醉輒呼:“劉伶小子,恨不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