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昌南登時氣急。
他本來想得好好的,昨天晚上也跟方秋生和吳大刀商量好了,就借著今天這豐收祭祀,逼著辛螺把育秧插秧和種那什麼雙季稻的法子交出來。
當時想得好,如果辛螺肯交,那肯定會心頭滴血,以後也少了可以拿捏他們的資本,如果辛螺不肯交,那正中下懷,借此就可以在問天台上當著那麼多老百姓的麵,痛斥辛螺沒有半點憐憫百姓的仁心,不配當這個溪州的峒主——
可是沒等他把話說出口,辛螺竟是直接搶先自己主動說了出來。
辛螺既已當著祭司在祖神麵前立誓,那些法子明年肯定是會傳授下來的,但是為什麼她並沒有半點心頭滴血的模樣,相反還一臉理所當然?
辛酉源這個女兒不是一直挺會盤算的嗎,上次在這問天台上還把田家翼給拉下了馬,今天怎麼就……她傻了不成?!
辛螺已經隨著老祭司一起起身,回頭正對上了雖然跪伏在地上,卻兀自抬著頭正狠狠瞪著自己的司昌南。
司昌南的目光凶狠,臉色陰沉可怖,要是一般的小姑娘,隻怕見他這模樣會被嚇一大跳;辛螺卻是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抬眼遠眺向問天台下。
問天台上跟隨祭司的吟誦已經停止,問天台下,無數的老百姓卻依舊跪伏不起:“祖神有靈,佑我溪州之主,助她事成,庇她安康,率我溪州之民,不為衣食所愁,不為貧病所擾……
祖神有靈,佑我溪州之主,助她事成,庇她安康,率我溪州之民,不為衣食所愁,不為貧病所擾……”
聲音雖然有些嘈雜不齊,卻催人心跳,讓人心潮澎湃激蕩,久久難息。
民心所向,亦是她願意傾盡畢生所學來達成的願望!辛螺的神色寧靜中隱隱透出堅定,一雙澄澈如點漆的杏眸,此刻如盛靜淵秋水,並沒有照出司昌南有些扭曲的表情,隻裝下了問天台下無數百姓那一顆顆虔誠的心……
慢慢起身站起來的幾位寨長,瞧著問天台下這幅場麵,一時也是百感交集,看著辛螺柔弱的背影,心頭竟莫名生出了一股敬意。
不知道是誰突然發了一聲喊:“快看天上!祖神顯靈了!”
秋日晴朗的天空一碧如洗,碧藍的天宇中,卻顯出了一顆明亮的星星,太陽雖亮,那顆星星依然光華奪目,不受日輝影響。
老祭司搭手在額頭一直注目看著,口唇蠕動喃喃有詞,片刻後才聲音激動地提高了音量:“是景星,是景星啊!大瑞,我溪州大瑞!”
《天官書》雲:天精而見景星,景星者,德星也。其狀無常,常出於有道之國……
“……祖神有靈,佑我溪州之主,助她事成,庇她安康,率我溪州之民,不為衣食所愁,不為貧病所擾……”
台下百姓毫不知疲倦地朗聲吟誦,聲音漸漸的竟奇異地協調起來,幾百人同聲吟誦,竟將聲浪愈掀愈高,大有直遏雲端之勢。
司昌南看向辛螺,臉色鐵青;辛螺不吝秘技,先聲奪人,這一個回合,竟將他踩在了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