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苞穀”就是眾所周知的“玉米”,也有的地方叫“苞米”,現在的大人都把苞米當作飼料或偶爾用它做飯調劑生活,而在大集體那年月“苞穀”主要作為人的基本食物。
當秋天“苞穀”棒長高,苞穀棒紅纓發幹剛剛結籽時為防止人們偷扳苞穀棒,大片大片青紗帳,需要人去看護。一般一片苞穀地,需要四戶人分成兩組看護,兩家一組,在邊角地帶有利地位,用麥稈打成簾子,然後搭成正麵是人字型的簾棚,地上鋪上麥草,用於看護苞穀時擋風避雨和休息。通常一組的兩戶人晚上由家中男勞動力一起在窩棚睡覺也算是看護,白天由家中的老弱病殘看護,因此,幼小的我在放暑假的日子裏要替大人看苞穀。上了中學以後,還常常替我大哥去看,自天看雖然寂寞,但要自己有耐心,還是蠻好過的。有時自己還可以扳幾個苞穀捧,拿一把鋪草或撿些柴將苞米棒放在火上一烤,吹吹灰就吃,特別鮮嫩香甜,解饞過癮。但我們看得再緊,沿路的地方總是要讓人偷掉一部分,當然被偷扳或自己扳的苞穀稈不能讓它沒有棒子豎在地裏,尤其是邊上的,要把它拔掉,防止讓生產隊幹部發現扣工分,因此常常做些必要的“技術”處理,也好蒙混過關。
難做的還算晚上,如果是兩個人做伴還不算太害怕,但一個人看夜可就頭皮發麻了。記得我曾看護過的一片苞穀地是我們生產隊的一塊“風水寶地”,隊裏死了的人絕大部分都埋在這裏。1972年公社曾召開“地上糧食上綱要,地下死人睡大覺”的平墳地大會,會後統一鏟祖墳無一例外,生產隊因此擴大了不少耕地,但後來新埋的死人都有留墳堆,晚上看護那片地就等於在墳地裏睡覺,與死人一起過夜。尤其是好多新埋的死人逝世時都很熟悉,更增加了人的恐懼感,有時看完夜場電影後深更半夜,拿上電筒、鐵鍬,帶上被子,急忙前往窩棚,一路上總覺得後麵有人在跟著,停下回頭一看又沒有,又向前走又覺後麵有腳步聲,心裏很是害怕,把自己的腳步聲也聽成了別人的腳步。有時太害怕了故意放聲吃喝幾聲或唱一段,有時撿塊大石頭將鐵鍬邊走邊敲,用來自我壯膽。秋天的苞穀逐漸成熟,葉子也開始發幹,晚風一吹沙沙作響,又添幾分恐懼。
轉眼間時光已將近過去二十年了,但苞穀地的故事還是難以淡忘,也許正是那時的鍛煉,才有了今天無所畏懼敢走夜路的膽量。
1996年5月12日刊登於《銀川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