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2 / 2)

退休回家後,該享清福的他仍然省吃儉用,兒女們給他買身衣服都舍不得穿,退休工資總是省了又省,從不亂花一分錢。還是整天忙個不停,看見別人有困難喜歡幫上一把,即使是不認識的人,哪怕是過路的人,甚至是曾經有過隔閡的人也不例外。他老人家還有個很大的愛好,就是聽收音機,他很少聽別的節目,主要是收聽電台的評書節目,尤其是古典傳統內容的。後來我們給買了台電視機,他都不大看,老是撥弄著收音機,有時連飯都顧不上吃,為此沒少受過母親的嘮叨。沒上過一天學,大字不識幾個,平時裏言語又不多的他,給我們講起故事來,卻滔滔不絕,如數家珍,什麼薛仁貴征東征西,什麼《三國》、《水滸》、《西遊記》,都能說個子醜寅卯、一二三四來,說上三天三夜也不見完。因此,我們從小就把父親講的故事,當成了我們吃不夠的春節大餐。隨著年紀的增大,父親近七十歲時患上了哮喘,慢慢地連走路都很困難了,走上幾步路就得歇一歇,抽了一輩子的煙都戒了,盡管如此他還是幫母親幹這幹那,要把自家果園產的水果拿到集市上去賣,無論是烈日炎炎的夏天,還是冰天雪地的冬季,總是拖著一天不如一天的身體在辛勞,一輩子的辛勤勞作,使他這個一米八幾的大個頭人老早就有些駝背了。

我上大學離家,正好是父親退休回家那一年,工作後我總是設法每年回家看望二老一趟,但每次相聚時總是歡樂的,分別時卻是痛苦的,我的母親因要離別而淚流滿麵,難舍難分,我的父親卻好像無動於衷,還說母親的不是呢,儼然有副“大丈夫”的樣子。但九九年當我第二次探親回家,假滿後,又要離別趕往車站時,雖然他走不動,無法送我到車站,但他老人家雙手拄著拐杖,站在家門口,身子一動不動。由於站起時用力,加之哮喘病的緣故,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呼出的氣一陣一陣地吹動著那銀絲般的胡須,腫脹泛青的臉上有點發亮,眼中閃動著淚花,雖然淚水沒有流出來,沒有像母親那樣哭出來,我卻看得非常清楚,感受得非常真切,那是我平生見到的第一次。是一個老人對即將遠行兒子的無限眷戀,使我也不由得心中湧起一陣酸楚,趕快轉過臉去,強壓著心中那種難於言語的滋味,頭也沒敢回,一直走向車站。父親的形象定格在了我的腦海中,成為了我心中的真正男子漢形象,永遠珍藏。?

父親的周年祭日,為懷念老人家而作。

2001年9月25日刊登於《銀川檢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