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賣了很多地方,來這裏已經待了三年了。有時候還有點正常。也許是被人折磨多了就瘋了。”
“有時候還一直在街上嚷著要找妻主。被人打多了,也就不嚷了。隻是一到沒人管他的時候他就偷溜出來,在大街上亂走。像在找人。”
“姑娘,我老頭時日不多了,看你和他挺投緣的,你能幫他就幫他點吧,以前還有我老頭幫著,以後沒了……”
師瑜謹,他叫師瑜謹。蘇瑞喃喃自語,邁著步伐,心情沉重。
在大街上,蘇瑞看著那人在街上亂跑,又站在她平日睡的地方站著。突然有些不忍。快步上前。
那人看見她來了,一臉歡喜。髒兮兮的手上舉著個饅頭,總算是個新鮮的饅頭了。
“給你。你唱那戲好不?”
他傻笑著。
蘇瑞現在才看清楚他渾濁的大眼睛裏滿是期望。
他一直就在期望她可以為她唱下那戲文吧。
可惜她直到現在才知道。她第一次接過他給的饅頭,在他緊張地注視下吃完那饅頭,才緩慢開口,唱起那戲文。
這傻子,像聽到什麼美妙的樂曲一樣,高興地笑得一雙大眼睛都看不見了。一直不斷地鼓掌,直到日落又戀戀不舍地離開。
以前她閉著眼睛不知道他是那麼不舍得離開,現在看到他是走了三步又回過頭,走了三步又回過頭,直到蘇瑞看不見他的身影為止。
蘇瑞一直按捺著自己的胸口。她覺得很難過,十分難受,呼吸有些困難。就想大哭一場,但是早已在成年後,父親就不讓自己哭了。這個傻子……
他叫師瑜謹啊,那個曾經是富商之家的小公子啊,嫁給她蘇瑞卻一直被自己冷落的名義上是蘇瑞正夫,實際上成親那日,他的花轎還必須偷偷摸摸地從後門被人抬進府,前半輩子都沒享受過正夫該有的生活的師瑜謹啊。這個傻子,為什麼在瘋了之後還對她這麼好?
那日過後,蘇瑞卻再也沒見到師瑜謹了。
她沒去找他是因為自己內心的愧疚,現在跟她待在一起也會餓死,還不如讓他回去。隻是半個月過去了,他卻一直沒來。老乞丐過世的那一天請求自己去找他回來。蘇瑞猶豫了片刻,終是下定了決心。
卻在那屋子裏徹底慌了神。屋內彌漫著血腥的味道。那人躺在簡陋的床上,身上連張被子也沒有,赤/裸著身子,胸膛青青紫紫,有刀傷有鞭傷,無一塊完整的肌膚。身下兩條白皙瘦長的腿間滿是鮮血。她聽到那兩個女人出門前說的話。
“既然要死了,就別蓋被子。這屋子也不要了,真夠晦氣的。”
要死了?誰要死了?蘇瑞耳邊一直晃蕩著這話。手顫唞地撫上那人瘦削無肉的臉頰。那臉頰上滿是鮮血。
“師瑜謹,你醒醒啊,師瑜謹……”不斷地喚著那人。
雙手將這個半個月不見便瘦成一堆骨頭的人抱入懷裏。
“你是不是沒吃東西啊?你不是藏了很多饅頭在床底下嗎?你怎麼沒吃啊?你是不是故意要讓我蘇瑞從此內疚一輩子嗎?”
懷中的人動了動,費力地睜開眼睛,凝神望著蘇瑞,卻突然大哭了起來。
“妻主,你是妻主對不對?”
“恩。”蘇瑞不住地點頭。摟緊了他。
“我終於找到妻主了。我一直在找啊找,可是就是找不到你,他們告訴我,他們知道你在什麼地方,我就跟著他們走了。可是他們騙我啊!”
說罷,又哇哇大哭了起來。和那人不同,他哭起來全不顧形象的。卻讓蘇瑞聽得心頭一震。
被人販子拐賣卻是他心甘情願的,就為了找她?她低下頭,看著師瑜謹,卻發覺他的眼睛不像往日一般渾濁,神智清楚了麼?那麼也就是……蘇瑞的手狠狠地抖了下。
“不能哭,哭了就會很醜。醜了妻主就不會看我了。”
他突然喃喃自語,快速擦掉自己臉上的淚痕,又抬起頭,眼巴巴地看著她說道:“妻主,我的臉還幹淨嗎?還醜不醜?你不會不來看我的,對不?”
見她不說話,他有些急切,想掙開她的懷抱,卻被蘇瑞抱住。
“一定很醜了。我要去洗洗,等臉洗幹淨了,妻主你再看看。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聲音帶著害怕。蘇瑞忙搖頭。“不,你現在很美,臉很幹淨。”為了她來看他,他就一直保持著臉的幹淨。即使瘋了,還記得要洗幹淨。這種一直印在腦中的執著,他到底是堅持了多少年了?蘇瑞眼眶發熱,卻強製自己要控製情緒。
“妻主,我們的孩子,我有了你的孩子的。你為什麼一直不來看我?”
師謹瑜突然又轉到別的話題,一臉期盼地抱著自己的肚子。
“血,好多血……”他俯下頭,看見自己身下和手上的血,清澈的大眼睛開始渾濁了。一會兒說血,一會兒又指著床板。
“我藏了好多好多饅頭哦。給,你吃啊。”他傻笑地拿著沾滿血的饅頭。“他們不給我吃的,哼哼,我還有呢。我藏著呢。你不會餓肚子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