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欺負。

如果妹妹傷心落淚,還有沒有人哄她、有沒有人幫她出頭?

爸爸媽媽的朋友們都說,我和妹妹比同齡人要早懂事得多。

通俗一點說,就是早熟。

高城叔叔曾經說過,這早熟的人啊,通常都晚熟。

我和妹妹早熟的地方完全不同,晚熟的地方也不盡一樣。

八歲那年妹妹質問袁丫頭的話,和爸爸媽媽當時的眼神,我直等兩年過後才明白過來。

在這一點上,我相當遲鈍。

齊刀比丫頭小七個月,算是同歲,兩人同一年進幼兒園,同一年進小學,又在同一個班。

我初中離小學不算太遠,可也不是很近,兩所學校之間隔了小十條街。

禮拜五下午放學後,我通常都會去找妹妹,順便看看齊刀,再順便被丫頭欺負一下。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被丫頭欺負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用爸爸的話說,這是一種變態的習慣。

雖然是變態的習慣,可有時候我會想,假如丫頭有一天不再欺負我了,那又會是什麼樣子。

隻是我還沒有想多久,這一天就來了。

那一天去的時候,在妹妹學校門口買了兩隻棒冰。

一隻牛奶的,給妹妹;一隻綠豆的,給丫頭。

妹妹留在班裏大掃除,丫頭和齊刀興高采烈地先跑了出來。

丫頭開心地叫我,大吳哥哥。

我看著她粉嫩嫩的小臉,心裏不由琢磨她今天又想出什麼歪點子,右手拿的綠豆棒冰卻早已遞出去。

丫頭笑眯眯地說,謝謝大吳哥哥,然後伸出手來拿。

那一瞬間,我才發現,她的左手被齊刀拉著。

齊刀鬆了鬆手,撓撓頭,臉蛋上髒兮兮的,對我說,大吳哥,學校裏沒了你都沒以前好玩了,今天和四年級的人踢球,我們把他們踢贏了,你都不知道四年極那幫人的臉有多臭!

齊刀說完對著我嘿嘿地笑,又用手抹了一把臉。

他說的話我完全沒有聽進去,眼睛還是盯著丫頭先前被他拉著的手。

那隻小手,以往一直都是有空就來拉我的;那個人,以往一直都是有空就來纏我的。

丫頭那日,嘴裏不再動不動就喊大吳哥哥,而是改成了刀刀哥哥。

直到妹妹出來,丫頭也沒有再動鬼腦筋欺負我。

妹妹來的時候,我手裏的牛奶棒冰已經化得不成樣子,我替妹妹背了書包,然後把棒冰往嘴裏一塞,說,我再重新給你買根新的。

妹妹對我笑嘻嘻的,然後說,哥哥你真好,我們班女生都羨慕我有個哥哥呢。

我看著妹妹笑意盈盈的小臉,心裏在想,做哥哥的要是不能讓你開心,那還叫什麼哥哥。

其實這句話是我改了老爸的話。

老爸在和老媽結婚十周年紀念日的那一天,重新給老媽送了一枚戒指。

那枚戒指,和妹妹脖子上掛著的那一枚一模一樣,隻是上麵刻著的四個字變成了,大吳小喬。

大吳小喬,這應當是我和妹妹的名字,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什麼爸爸要把這四個字刻在戒指上。

那一晚媽媽開心得笑了,媽媽的這種笑容,我和妹妹很少能見到,隻有對著爸爸的時候,媽媽才能笑得如此開心。

媽媽笑過之後眼睛有些紅,捶了捶爸爸的胸膛,說,何必呢。

然後爸爸笑了,剛毅的眉角都變得有些軟,爸爸說,做丈夫的要是不能讓你開心,那還叫什麼丈夫。

給妹妹買棒冰的時候我用光了兜裏最後的幾個鋼鏰,那是我這個月最後剩的一點零花錢。

丫頭吃完了手中的棒冰,丟了小木棍,又笑嘻嘻地去拉妹妹的手,說,小喬姐姐,你能不能陪我去下廁所?我一個人去害怕……

小喬說好,然後就帶了丫頭陪她去上廁所。

齊刀吸了吸鼻涕,蹭到我身邊,說,這個星期天是丫頭生日,你去不去她家玩?

我點點頭,丫頭很早之前就說過,而且到時候老爸老媽也會去,齊桓叔叔他們也應該都會去。

齊刀忽然神秘兮兮地從他那小髒書包裏麵掏出一串女孩子才跳著玩的皮筋,舉到我眼前晃了晃。

我皺眉,學齊桓叔叔說話的語氣嚇唬他,你一個男生拿這個幹嘛?要讓你爸知道了你就等著挨槍子兒吧你!

齊刀又吸了吸鼻涕,腆著臉對我說,這是我要給丫頭送的生日禮物!大吳哥,這可是我自己親手剪出來的,你看看,比一般的要細很多吧?

我看著齊刀這模樣,看著他手裏的皮筋,聽著他說這些話,心裏麵忽然就別扭起來。

別扭得一塌糊塗。

和妹妹回家的路上我腦子裏麵一直在想齊刀和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