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朝這邊看來。

劍一般的眼神,直直撞上我的目光,堪堪捅進我的心裏。

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我慌得無以複加,待秋千落下來,不等它慢下來停穩,便從上麵跳了下去。

後麵林家小姐喊我,煙煙你怎麼了?

我咬著嘴唇往內宅裏跑,我怎麼了,我自己也不知道……

隻是一回去,就聽晴霞說家裏來人了,老爺請了兩個人過府一敘。

我有點慌張,拉著晴霞問,請的是誰?

晴霞皺著小眉頭想了一想,才道,一位是聖上新拜的雲麾將軍,姓袁,另一位……不知道。

我聽了之後坐立不安,是他,一定是他……

更覺得這屋裏是待不下去了,拿了本詩集,去後院花池邊上的躺椅上倚著看書。

遣走晴霞,讓她到前廳去侍候著,莫要管我。

眼睛盯著書上的字,眼前卻是那雙眸子,那道目光……

頭頂的樹枝輕輕隨風一搖,太陽便從樹縫中灑下來,碎碎地裂了一地。

且過了半個鍾頭,院子那頭忽然有人腳步聲。

就聽見一個陌生男子道,喬相公這宅子選的地界兒可真好。

我咬著嘴唇,想必此人便是晴霞先前所說的那位袁將軍了。

父親笑道,內子嫌帝京太熱鬧,每年非得有段時日來這邊住住,才算舒服了。

然後,就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笑著道,這立鬆河邊確實好……小生尚未娶妻,卻找到一個可以終老之地。

我縮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被這幾位撞見我也在這兒。

就聽父親道,再往那邊去瞧瞧?

袁將軍笑道,有勞喬相公了。

可他卻說,我還想在這邊隨意轉轉,不知喬相公許是不許?

父親大笑,吳將軍莫要如此客氣,自便就是。

父親和袁將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我卻聽不見那個人走近的聲音。

或許是朝另一邊去了?

腦中這麼一想,心裏便鬆了一口氣。

剛從椅上下來,還未站穩,就聽身後驀然傳來一聲輕笑,喬小姐可是怕見到在下?

我慌忙轉身,就見他一臉笑意,刀唇雪齒,逆著陽光,臉上的棱角愈加分明。

我心裏微微有些惱怒,這人分明就是要作弄人麼!

轉身欲走,他卻又笑著道,喬……煙煙。

我大驚,抬眼盯著他,他這人果真無禮,就這樣開口直呼我的名字?

可是……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他道,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

他下巴微揚,笑道,喬相公家中一子二女,長子喬玦喬子琰,天朝禮部侍郎;長女喬紛紛,昌王妃殿下;剩下一個……是人都應當知道才對。

這人當真越說越逾矩了,我惱他行事如此輕佻,不願多言,抬腳就望屋內走。

可是他卻不依不饒道,喬小姐回屋做什麼?

我瞥他一眼,冷笑道,吳將軍雖是在外帶兵打仗,可這聖人之書不至於一點都沒有讀過罷?見到外人男子,我自是應當回避才對……

他卻咧嘴大笑,摸了摸下巴,朝我走近兩步,道,是麼?那禁中設宴那一晚,喬小姐怎麼會在天鸞殿出現?莫非那時候就不須回避了?

這人的這張嘴還真是……我咬著牙,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他今日未披盔戴甲,隻著簡單布袍,身子硬朗,脊梁筆直,舉手投足間甚有氣勢。

雖說此人行事說話略顯輕浮,可他……在陽光下那麼耀眼,晃得我的頭都有些發暈。

就見他眸光一閃,看著我道,以前隻聽說喬相公家的二小姐才貌兼備,卻沒想到還有違背禮教之時……今日再見,又覺得你靈牙利齒間帶了那麼點鋒芒……喬小姐,你究竟還有多少種模樣是他人所不知的?當真是有趣得緊。

有趣?我竟然被他說有趣?

當下又是一急一氣,不願再理此人,轉身進屋。

回屋沒多久,晴霞就回來了,說老爺留了客人在府上用膳。

我不多言,用膳就用膳,女眷又不會去前廳,也便不會再見到他。

誰知晴霞又湊上來,笑著對我道,小姐,先前在前廳的時候我可打聽了另外一人的來路,小姐要不要聽?

我瞅著這丫頭,心裏道,我就算不聽,你肯定也要說。

果不其然,晴霞笑嘻嘻地開口道,小姐肯定想不到他是誰!

我心裏憤憤然,這人是誰我還不知道?一個不知禮數為何物的天朝將軍罷了!

晴霞見我不語,隻得自己又道,小姐,他是工部尚書吳大人家的三公子……

什麼?我驚得差點將手中茶碗撞翻。

天朝曆來崇文輕武,朝中文臣之子多為澤蔭入仕,哪裏會去做這武人之差……

晴霞看我這模樣,不禁小嘴抿起,小姐也覺得稀奇罷?我一開始聽人說,也覺得不可相信呢!以吳大人之身份地位,他家公子哪一個入仕不是直接做內閣侍讀又賜銀魚袋的?何苦去禁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