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1 / 2)

是陳豫曦之後持續兩個月的猛烈追求,俞偉嘉可能連這個人的名字都不記得,更別提長相。這讓事後和俞偉嘉成為酒肉朋友的陳豫曦很是鬱悶,想來他陳大少好歹也是風度翩翩的帥哥一枚,怎麼到俞偉嘉那裏就半點印象全無。

不過,陳豫曦覺得特欣慰的是,幸好當初俞偉嘉對他的追求絲毫不為所動,堅定地拒絕了他,不然他現在豈不是要追悔莫及?俞偉嘉的本質麵目和他心目中的林妹妹相差得那豈止是一座喜馬拉雅山的高度。雖然,俞偉嘉確實帶著一種莫名的憂鬱,而眼神偶爾也會在她神遊太虛時流露出一種外人無法窺知的哀傷,但是,兩年多的接觸中陳豫曦了解到俞偉嘉的本性與此毫無關聯,她的哀傷和憂鬱都來自那個神秘的Y,就像那一度讓他心旌蕩漾的水潤直發並非俞偉嘉的本色一樣,俞偉嘉天生便是卷發,隻是因為某人而特意處理成了直發。俞偉嘉還有一個特別的脾氣——她不喜歡別人叫她“小俞”或者“偉嘉”,所以熟悉了以後陳豫曦便直接叫她“嘉嘉”。

此刻,俞偉嘉終於發現了自己腳上的不對勁,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丟下一句:“曦子,畫的事謝謝你了。”便起身走人。陳豫曦氣悶地對著那個嬌小的背影揮了半天拳頭。

俞偉嘉離開新天地後便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遊蕩在人海中,孤寂的背影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尾脫水的魚。等紅綠燈時,俞偉嘉盯著腳上早上匆忙出門套錯的鞋襪,突然覺得眼睛很酸……

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再也沒有人在她急先鋒一樣衝出門前拉住她,輕笑著幫她糾正歪掉的帽子、穿錯的鞋子、沒扣好的紐扣……再也沒有人在她對著一幅半成的畫猶豫該用亮金還是明黃時,站在她背後用詩歌般的語調告訴她:“金色是綠葉中太陽的眼睛。”……再也沒有人不喝一滴咖啡,卻喜歡在她煮出的滿室咖啡濃香中親吻她的睫毛……

再次抬頭時,紅綠燈已經變了好幾變,人行道邊的交通協管員好奇地問她:“小姑娘,你不過馬路嗎?”。

再也沒有人在她因某個突發的靈感走神時溫柔地攬過她的肩,靜立一旁耐心地看著紅綠燈一次又一次變換,在她兀然回神對他麵露愧疚時對她包容一笑,叮囑她:“我若不在你身邊時,過馬路可千萬不能這樣想東西。”……

“您好,請問您幾位?”俞偉嘉神情略一恍惚,看著放大在眼前的可掬笑容怔了怔,抬頭,古香古色匾額上刻著朱紅色的店名——代官山。

她苦笑,怎麼不知不覺又走到這家店?原來腳步也會丈量記憶。轉頭對身邊耐心等待回話的迎賓服務員道:“兩位。”

“好的,您請跟我來。”服務員親切一笑,專業化地訓練使她對俞偉嘉古怪的鞋襪視若無睹,“俞小姐,還是這邊靠窗的位置,您看可以嗎?”俞偉嘉點點頭,落座在深紅色的雙排卡座內。她,不,應該說‘他們’曾經是這家店的常客,以至於這裏大半的服務員都認得她。

服務員利落地在桌上布上碗筷,將一本古香古色的菜譜交到俞偉嘉手中,俞偉嘉一頁未翻,熟絡地點了一款茶飲:“青桔茶,熱的,兩杯。”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官山。——懸掛倒置的玻璃燈,線條優美柔軟若海草,在文體與花紋交織成型的金黃色牆麵上投出一片明暗影綽的回溯古風,翠竹為屏的隔斷外低低傳來喑啞婉轉的樂聲。

俞偉嘉麵前擺著一付筷子,未拆封的筷子上束縛著一個小小的標簽“代娘”,對麵空置的位子上亦有一付封緘的筷子,標簽上題著小篆“官人”。或許,在這座燈紅酒綠的城市裏這樣一家餐廳的菜肴並算不得頂好,但是,它卻擁有一個最溫暖的細節——筷子。服務員會細心體貼地為每位入店的男士擺上一雙“官人”筷,為每位女士擺上一雙“代娘”筷。因為一雙筷子,她愛上了這家店。

俞偉嘉握著手中漂浮著幾顆淡綠色青桔的香茶,對著虛空舉了舉杯,微笑暖融。

再也沒有人在這片夢境般的光影中對她淺笑回眸,舉起手中的桔茶與她遙遙對望……也再也沒有人為她擺上一雙刻著“代娘”篆書的鉑金筷子,略帶忐忑地詢問:“嘉,嫁給我,好嗎?”

再也沒有人……再也沒有……

八百多年前,陸遊用一隻釵頭鳳為聘迎娶了琴瑟和諧的唐婉,卻最終未能相攜終老。三年前,蘇子奕用一雙精心打造的鉑金筷向俞偉嘉求婚,亦未能共譜“終成眷屬”的童話。

訂婚的第二天,蘇子奕飛機失事。

此刻,他正躺在大西洋某個不知名的最深處,將身體交給了冰冷的海水,卻將靈魂留在了她的心底。

店堂裏低低地縈繞著一個女歌手如嗟似歎的歌聲:

Ilyalongtempsquejet‘aime(我愛你已久)

Jamaisjenet‘oublierai(永不能忘)

在我舉杯的時候

把對麵留給你的e

當遇到美好詩篇要為你讀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