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冠園自有史以來,曆經一百多年,第一次散發出了濃重的血腥氣。
戴明理對龔警官說,“這個案子,肯定是雇凶殺人。謝大年知道有人想殺他,他知道的東西太多,陷得太深,又口無遮攔,想扼人的咽喉,結果反被人先暗算了。”
龔警官要他詳說,他說不出,關鍵就是不知詳情,就說,“到底誰想殺他,隻有他自已知道。”
戴明理出謝宅,對等在院子大門口的李薊南、藍承祖、馬萬山說,“大年的後事,得等他的家人來了才能商定,現在暫時用不著我們,找個地方,咱們坐一坐,大家難得在一起。”
藍承祖說,“就去瀚海欄幹吧,那裏安靜一些。我現在心裏也很亂,一個老朋友,說沒有就沒有了,而且是這樣的橫死暴死!”
瀚海欄幹是西陸街唯一的豪華酒店,藍承祖要了尼雅包廂,點了幾道大菜,特意要了茅台酒。不要服務生伺候,自已依次將四個酒杯一一斟滿,分發了,再舉杯一一相碰,說,“大年就這樣去了,讓我覺得唇亡齒寒,人生苦短,真是太不經活了!按自然法則,咱們也是活一天少一天,聚一次少一次,尤其我和薊南,三十年才得一見,真是不應該,太不應該嗬!”
李薊南說,“我是弩馬戀棧豆,自甘閉塞,跟各位都疏於來往,我這輩子活得非常失敗,有時候真是恥於見人,跟性情無關的。”
戴明理說,“什麼成功失敗,活法不同而已。你說大年算成功還是失敗?看起來好象很風光,卻落到這樣一個下場,你薊南安貧守拙,與世無爭,卻用不著擔心遭人暗算,還到處受人尊敬,桃李滿天下,我看我們這些人裏,數你最孤雲野鶴了!”
李薊南苦笑,說,“我的日子,你過一過就知道了,苟延殘喘而已,哪裏有什麼孤雲野鶴,閑雲野鶴嗬!”
戴明理也不爭論,轉了話題,說,“殺大年的人,可以肯定,是為了滅口,不讓他說話。他們有把柄攥在他手裏,怕大年真捅出去,他們一定是感到危機了,才下此黑手的!”
藍承祖說,“我想起來了,大年最近為爭取一個工程,送出去了幾十萬,但最後工程主體還是沒有給他,他放出過話,如果不給他,他就要曝幾個人的光。”
馬萬山說,“他這人吃虧都吃在嘴上,常常是口無遮攔,想放口風唬別人,結果招來殺身之禍!其實他也未必真會去舉報揭發,受賄行賄都要追究定罪,他不會不知道的。”
戴明理說,“上次在藍宅聚會,他說過他有個秘密賬本,凶手把他家翻了個底朝天,會不會就是為了搜找他那個黑賬本嗬?”
藍承祖說,“大年不久前給一個管工程的人送過錢,還安排過小姐,這事兒豹子也知道,大年為這事兒找過豹子。”
戴明理說,“這個案子背後,有一張看不見的黑網,我得關注關注,看看案子如何進展?”
李薊南因為藍承祖提到了李豹公,便特意和藍承祖碰了一杯酒,感謝藍承祖夫婦對兒子的關照,兩人互相碰了三個來回,真正握手言和了。死亡的警示使過去的恩恩怨怨變得無足輕重,人也就變得寬宏博大了起來。
我想李薊南所以博大了起來,還有一個大家都不知道的原因,就是他和別人的妻子有了幽會,而且並不打算中止,想一直偷偷摸摸把私通進行下去,這樣,他對於私通受害者,自然就和顏悅色,寬大為懷起來。
藍承祖對自已的妻子和過去的情人幽會,自然是一無所知,我估計就是有所知,大概也不到妒忌和吃醋的程度,頂多有些蒙羞感而已。他可能壓根兒就沒有想到,一個半老徐娘,還會紅杏出牆,與人私通,發生風流韻事。他和數不清的女人在床上顛鸞倒鳳的時候,沒有想到同樣的事對性欲旺盛而倍受冷落的黎素玉,同樣是一種需要和渴求。
我在後來才知道,在我之前,黎姨已經秘密去過國泰花園多次。
鼓勵和引導她對丈夫的荒淫生活實施報複的,竟然是和我有過一麵之晤的遊曼!
遊曼是黎素玉在南方讀大學時的同班同學,兩人意氣相投,十分相得。遊曼在南方發展,成了白領,但丈夫和藍承祖一路貨色,遊曼於是開始對年輕男士產生興趣。這兩年到邊疆發展,和黎素玉時有相聚,一次半醉後,兩個亂性女人就同時去了國泰花園。
那一次陪伴黎素玉的,正是領班霍挺。
如果沒有李薊南和李豹公的出現,黎素玉還會不斷去那個地方尋歡作樂,精通房中術的霍挺每次都能讓她銷魂蕩魄。
我第二次見到遊曼是在藍宅的客廳裏。
兩個半老徐娘用欣賞男妓的目光看著我。
遊曼對黎姨說,“這個小哥兒不錯,我看他是個生手,怕嚇著他,隻讓他陪著說說話,聊聊天,本來想釣住他,沒有想到他是你的,我和他不會有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