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策(2 / 3)

李彥澄詩序

洪武八年餘與彥澄李君始相識於開封賈惟中之座悚然異之以為非當世之流也惟中曰子豈盡知之乎其議論英發雖博聞強記之士有不如其文詞精致雖操觚弄翰之士有不逮餘慨然歎曰仆求友於四方乆矣今始克見之於是相與往還益得聞所未聞者後幾年惟中辭秩歸餘與彥澄相見益習每意有所適未嚐不坐語移日也又九年餘以進士官於京師未幾以家難歸今年複將有京師之行彥澄手其文示餘曰辱知於子有年矣其可無一言乎餘以為文者士之末事未足以盡知君也古之人得其誌行其道則無所事乎文文者多憤世無聊而將以傳諸其後者也今彥澄年且富才當敏茍出而從事於政事之府吾知其猶蒲梢駃騠於九軌之塗附韓哀而禦造父也奚事區區之文字乎雖然古之公卿大夫於化成俗美無以發其至治之盛則往往作為聲詩奏之朝廷薦之郊廟頌聖神之丕績揚禮樂之弘休使聖君賢臣功徳炳然照耀於千載之上則文章者固可以少歟又何必區區窮愁之餘而侈文字之工也彥澄之徳之材素有聞於鄉閭居父喪三年禮無違者是能治其本矣則文詞之美豈偶然而致哉餘與彥澄相知十年固異於庸俗之相與者矣然則文字之責又安得不交致其濯磨鏃羽之道也哉他日有知彥澄者出而薦之於朝則稱頌聖君賢臣之功徳而鳴至治之盛者彥澄不得辭其責矣餘雖不敏尚當與彥澄馳驅周旋於翰墨之場以信十年之相知者為不謬也

送白稅入京序(代人作)

臨江當東南水陸之衝而淦又居上遊凡閩廣之貨登於舟車者必道是乃得他適故闗市之稅常重他縣茍司稅者不得其人則商賈之經是邑者指目牽引潛伏逺去期不鬻於是而後止則用之入於上者未見其贏而民之役於是者已告病於下矣故必得亷介端慎之士疎通練達之材權其輕重製其盈縮然後商賈之貨溢於市廛而民之役於是者可計日而待更焉然則征榷之職雖卑而非得其人不可也洪武十年平陽白氏初來蒞是職於淦敏而亷介而通商賈之出於是者皆頌其賢而緡錢之入民無過病者焉於戲其餘所謂得其人者矣今年秋以秩滿將如京師士大夫惜其去者鹹為作詩歌以贈之餘於君有先後之好眾以為宜為此序者也故不能辭

黃體方詩序

李太白神仙之流也觀其自謂昔於江陵見天台司馬子微謂其有仙風道骨可與神遊八極之表賀知章一見即稱為謫仙人非其襟度之髙而能致此聲於名勝之士乎方髙力士用事時士之趨附者何可勝數而太白視之不啻奴隸其英偉豪傑之氣自足以葢天下士也故其文章豪放飄逸風騷之後卓然鮮麗夫豈區區於塵埃糠粃者所能冀其萬一哉自唐及宋罕有繼者元初惟清江範徳機清修之節超卓之見發而為文以鳴其一代之盛亦往往有能蹈其軌轍者葢非特其祖述之工由其本諸中者有以異於人也予自幼嗜太白詩嚐恨未逹其襟度則固可勉強而學洪武十八年餘自京師歸友人黃體方氏出其詩若幹篇示餘葢汲汲於李太白之門牆而求陟乎賓阼之階者餘於是撫卷而歎喜吾邑之士有能同餘之誌也後二年餘將有京師之行體方曰詩不可無序也子其為餘識之餘以為體方之詩固規規於太白矣若其襟度之高氣節之壯則尤學太白者所當知也雖然太白逺矣學者有能修其文行而無愧於徳機斯亦魯人之善於學栁下惠者

畫記

蘇文忠公論畫以為人禽宮室器用皆有常形至於山石竹木水波煙雲雖無常形而有常理常形之失人皆知之常理之不當雖曉畫者有不知餘取以為觀畫之說焉畫之為藝世之專門名家者多能曲盡其形似而至其意態情性之所聚天機之所寓悠然不可探索者非雅人勝士超然有見乎塵俗之表者莫之能至孟子曰大匠誨人以規矩不能使人巧莊周之論斵輪曰臣不能喻之於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於臣皆是類也方其得之心而應之手也心與手不能自知況可得而言乎言且不可聞而況得而效之乎效古人之跡者是拘拘於塵垢糠粃而未覩其真者也雖然亦難矣餘友清江陳敬止自幼嗜畫鳥獸魚蟲之情性雲煙山水之變態莫不精究為人傳形寫影尤能陰得其神之天故薦紳大夫士多稱許之洪武某年春訪餘於山東為餘寫真大得其似敬止狀若不勝衣於勢利進趨淡如也顧常有誌於學問文章而尤寓意於畫此其所見異於世俗逺矣故餘以蘇文忠公論畫者告之且以助其天機之所到雲

舒嘯軒記

道新淦而南水行八十裏曰峽江大江中流兩山對峙如壁舟上下縈折崖石間幽陰慘淡之氣動人毛發南行又十裏豁然平曠山高而水深舒望廬陵諸峯如圖畫濵江而上有陂池林園之勝則友人毛仲鼎兄弟之所居也洪武二十年餘嚐過焉仲鼎弟仲槐延餘於東軒軒外萬竹挺立蒼翠可愛仲槐舉觴見屬而請名於餘餘率爾曰以翠筠名之既而思之不足以盡其勝後三年仲鼎之子省震來請記更名之曰舒嘯而告之曰此淵明之所以超然於世俗之表也夫逐逐而趨昧昧而歸紛紜思慮毫分縷析銖稱寸量而無頃刻之息者貪夫權士之常也豈暇於性情之適而曠逹之寄邪君子則不然至濁也不為之汙至繁也不為之亂至狹也不為之局居卑處隘之隙必有登臨之觀治煩剸劇之餘必有遊息之地夫然後可以脫煩囂而逺垢氛獨覽萬化之原而深究三才之理知以之而益明學以之而益進行以之而益充天下豈有難為之事哉此君子之所以超然而異於眾人也餘聞仲鼎兄弟篤於友誼在堂之親年埀七十左右無違養於取友誼以誠處已願以恭是必聞君子之道矣以其遊息之間而廣其才識之富其誰能禦之餘於仲鼎兄弟既有交遊之雅俟他日歸榮故鄉扁舟往造道崖石之﨑嶇歴山水之平曠然後詣仲鼎兄弟於舒嘯之軒發言曠達之懷以一解其幽陰慘淡之氣然後援筆以繼歸來之篇想淵明之風於千載之上餘雖不敏尚當為仲鼎道之

古愚齋記

君子之誌於古也非故為是驚世絶俗之舉也合乎古必違乎今不違乎今斯不能有合乎古也譬之衢路然之越者必南其轅適燕者必北其轍然後可以冀其進而至焉燕之轍而越之轅蔑有濟矣餘嚐以是而陰求同邑之士得一人曰謝君直夫直夫為人退然若不勝衣人視之眇然儒者也使其當眾論狐疑之際是非蠭起之餘直夫一笑而揮之使邪正之辯黒白之分昭然若熏蕕氷炭之不可相掩而人自退服強禦之士以非義而加之者則折之於理必逹其誌而後可誌既逹爾而退無矜容嚐慕史鰍汲黯之為人曰吾惡夫脂韋汨沒搖尾乞憐以終其身者於是取孔子之言扁其齋曰古愚而征餘文以為之記餘以為古之聖賢可名者多矣而謝君獨思得古之愚者而與之為徒豈非深疾夫是之諛佞譸張之流而過為是謙抑之托乎雖然士患不誌乎古茍誌乎古則自愚而智自智而賢自賢而聖夫誰能製之合乎古者益多則違乎今者亦逺矣然則直夫之名是齋也其越轅燕轍發軔之初也歟審其塗而範其驅雖欲不至於古人之域不可得也

湄湘書屋記

陳生某從餘遊年甚少而有誌於學居三年以餘將有京師之行手其所謂湄湘書屋圖一卷以請曰某幸得承訓於先生愚弗克竟其業今先生將去是而升於天朝願丐一言以為之賜是先生朝夕臨教之也其請至五六而益勤於是退而披其圖則溪山之映帶有遺俗之思竹樹之陰鬱有隱居之趣即其室而聞弦誦之聲觀其人而有揖讓之敬於是撫卷而歎曰畫者之意其幾於知理者歟然則雖生之欲請於餘餘之所以教生者無過於是者矣生誠能遺俗而去其紛競之私隱居而致其亷退之節味聖賢之道而不替其弦誦之勤恭父兄之教而無忘其揖讓之風則雖古人之教生者尚無過於是而況於餘乎雖然餘之告生以是而不眩其名夫名者實之賓也有其實斯可以有其名矣不然其不幾於世之好名之徒服堯之服而行桀之行者哉生之父某於餘為叔父練而後於陳者也餘於生有兄弟之親而重之以師友之誼其請之勤也故不得辭

杏林書隱記

淦薑君彥思結屋數楹於東山麓故居之北內蓄圖書外植大杏帶以清流環以羣山扁之曰杏林書隱以遊息其間且誌先世之舊也暇日彥思邀餘過之與之周覽歎息徘徊四顧而竊有感焉方元之盛時吳楚庶富甲天下淦號得其百二視富之居如官府如王公之第宅者不可勝數誇竒競侈窮丹雘而被文繡者甍相銜地相接也當是時豈知有杏林書隱之異耶一旦勢窮運屈而向之炎炎赫赫者雲散水沒數年之間欲求其敗瓦遺垣無複存者而彥思獨能守其先人之基益事修葺以繼其先誌葢杏林書隠之異至於是而始見也薑之先人世以儒顯有譯史諱某者尤嗜書積書之富侔於秘閣曰書隠者其別號也彥思雖業於醫而留意於儒術經史百氏悉窺其蘊以世之﨑嶇齟齬而不合遂以醫藥而閟其聲光由是觀之薑氏之澤尚未既也餘與彥思為同邑人而又獲聯於婣友欲彥思之世其徳而益裕其後也遂書所感以記之若夫種杏以慕神仙之風藏書以為子孫之記則餘他日得請而歸幅巾杖屨以與彥思遊尚當鼔缶鳴之以繼諸賢大雅之後也

東皋小隠記

誇富麗者必居於闤闠之交慕衝素者必處乎林野之僻之二者罕得兼焉雖其人之所尚有不同亦理勢之使然也新淦黃君伯淵業醫者累世矣至伯淵而行益修家益裕藥之自山澤來者必歸於伯淵氏伯淵每厚其殖而亷取於人由是眾推以為長者家居於市高門望族之第宅蟻聚而星羅富商大賈之貨殖雲臻而霧集掉鞅於勢利之途者朝往而夕待焉伯淵曰是非遺外世俗者所恒處乃擇地於邑城之東東山之麓升其髙以望則委蛇而合者若環然縈紆而流者若帶然舒徐而平者若席然於是芟其蕪伐其枯淩其汙則淦之東南諸峯皆躍然效竒獻秀於幾席之下乃構堂以為別業之所無陟降跋涉之勞而坐得夫幽邃之觀焉於是扁其居曰東皋小隠命工繪圖而征餘文以為之記餘觀夫人之處夫市井者惟知美其飲食華其衣服侈其宮室而已其於山林魚鳥之樂固未嚐一窺其藩籬也今伯淵處富麗而懷衝素之思居闤闠而耽林野之賞是其所謂兼得者耶然則伯淵之賢其過於世之人逺矣夫樂道人之善者君子之事也餘雖不敏伯淵之賢其可不樂道之也是為記

石友軒記

世之取友者或以徳或以藝或以節操孟子曰友也者友其徳也孔子曰友直友諒此以徳而友者也曰友多聞此以藝而友者也此君子之所以取乎大者也至於木石之為物無輔相之徳無相資之藝然自昔賢人君子隱德之士多取以自匹豈非其節操之足尚乎夫雪霜風雨寒暑之為變也亦大矣自凡物而論之孰不以是而休戚而石之為物介然曽不以是為意觸風雨而傲雪霜暑至大旱而不焦寒至折膠而不變莭操之淩厲有過於此者乎世之能榮辱人者其勢焰熏灼亦未烈於數者也而士鮮不喪其故失其守者其所立之節固有愧也由是觀之石之賢於人也逺矣其可取友也審矣新安方宗儀好學而患於易其操者也以石友名軒而請餘記之餘故書此以風世之為士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