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摸摸沈玉樓的腦袋:“你個小鬼頭睡迷糊了吧,我朝何時有將軍姓申。”
沈玉樓歪著頭,嘿嘿地笑了:“有的吧。”
自然是有的,隻是申奎將軍早已經死在了南楚的鐵騎之下。再也不能吹著胡子轟他們出大帳了。
江祁,你什麼時候才能想起來?
想起那年的初見,你偷偷藏了吃食,被我一眼看見。
想起那年的離別,你我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想起那時的再見,你男子裝扮,喝著葡萄釀,一眼將我認出。
想起最後的離別,你衣決翩翩,漸漸走出我的視野。
南禾最近很是煩鬱,晚春之後,大哥一家回了嫂嫂的娘家惠州城,南禾她爹覺得沒南稚堯跟著,南禾一人出門不安全,甚少讓南禾出門,又怕南禾成天無所事事,便日日差小廝過來,讓南禾替他抄詩文。
南禾邊抄邊腹誹自己的爹,難以想象身高九尺,壯如黑塔的南國公,喜歡這種嬌嗔的酸詩,她抄著都覺得頭皮發麻。
抄詩文有講究,南禾她爹一日隻讓她抄兩千字,吃完午飯,南禾在花園裏瞎晃悠,南禾她娘便讓南禾在花園的老槐樹下釣魚。
後花園池塘裏的胖頭魚是傻的,見了魚餌就咬鉤,南禾釣了兩天便覺得無聊,開始謔謔她娘的那片幽夢花,成天琢磨著用來塗指甲。
那是南國公夫人托人從齊州弄來的名種,寶貝的不得了,思來想去,覺得不能讓南禾在家那麼糟蹋,和南國公一合計,還是讓這個敗家玩意兒出去玩吧。
南禾時隔六日出門,心情極佳,哼著曲兒去買衣服首飾,不曾想在猶豫買哪個鐲子時,遇到了登徒子,登徒子的聲音還有些似曾相識:“這位小娘子一人出來,可需要在下作陪啊。”
南禾回頭,笑的一臉慈祥:“就怕你不敢陪我啊,晏柏之。”
晏柏之看是南禾,涼氣從脊梁骨衝到了天靈蓋:“小......小小姑姑,柏之有禮了。”
南禾慈愛的走向晏柏之,拍了拍他哆哆嗦嗦的肩膀:“別怕,我不告訴你娘親。”
晏柏之怕南禾,得從頭說起。
晏家老爹是南林的好朋友,也是南林的軍師,娶槐州盛氏為妻,生長子晏許之,晏許之三歲那年,盛氏夫人癆病去世,妾室徐氏被扶了正,這徐氏,便是晏柏之的生母。
晏家老爹在軍事上是個明白人,但在家事上,卻是個糊塗的,嬌寵小兒子,把晏柏之寵的無法無天。徐氏對晏許之倒是不壞,但是小魔頭晏柏之則不然,三天兩頭找晏許之麻煩,晏許之是個好脾氣的,倒也忍讓了,隻是偶爾與南禾玩耍時跟她抱怨幾句。
南禾那時剛剛啟蒙,啟蒙先生是個憤世嫉俗的剛正書生,他常常教育南禾要見義勇為,不能縱容不法行為,在先生的教誨下,加之南禾本來就就是個愛管閑事的。於是,南禾拉著南稚堯結結實實的揍了一頓晏柏之。雖然事後,南禾並著南稚堯都被南國公提去了晏家請罪,但是晏柏之倒是被治的服服帖帖,變得聽話了不少。
據晏許之描述,隻要徐氏說:“你再鬧,我就讓南家小姑姑來。”剛才還鬧騰的像隻潑猴似的晏柏之立馬乖乖巧巧的坐好。為此,晏柏之的娘徐氏,還曾想過帶些禮物去謝南禾。
晏柏之那邊聽到南禾的聲音,悔的腸子都青了,曾是熊孩子的他長大後,日益向著翩翩公子哥的方向發展著,再也未聽到讓南家小姑姑教訓自己的言論,入了書院以後,很少再見南禾,童年的陰影消失了大半。
今日,他和書院的朋友吃膩了書院沒油水的菜,出來打打牙祭,玩遊戲輸了,按照賭注,下樓去扮演登徒子,那些朋友都趴在二樓的窗戶口,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待他們看見招惹了誰,果斷關了二樓的窗戶,留晏柏之一人麵對南禾。晏柏之似乎又回到了那日,被南禾罰著蹲馬步的午後。
晏柏之麵對南禾,一時間手足無措。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南家小姑姑又在欺負人。”南禾順著聲回頭,就看到江祁和沈玉樓在自己身後三步遠的地方,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南禾也不理他們,問晏柏之:“柏之,你聽到蒼蠅嗡嗡了嗎,著實煩人得緊。”
晏柏之看了看江祁,又看了看南禾,都是自己惹不起的,行禮告辭,一溜煙的跑了。
江祁也不看南禾,衝著沈玉樓:“玉樓,你說我南楚禮儀之邦,怎麼會有如此蠻橫之人。”
南禾回頭,看著沈玉樓:“沈姑娘,我南楚騎射贏天下,怎麼會有手無縛雞之力,連女子都打不過的羸弱貨色。”
沈玉樓正要開口,就聽江祁迅速反駁:“女子?就你這樣還女子?”
南禾依舊不理江祁,隻顧著對著沈玉樓說話:“玉樓,太子殿下有眼盲的隱疾,你居然也不嫌棄。我實在是佩服你。
江祁徹徹底底火了:“你說誰眼盲,你簡直無理取鬧。”
南禾理了理鬢間的碎發:“不知是誰,不分青紅皂白就說我欺負人,沈姑娘,可要小心了,某人就是一隻瘋狗,逮著人就咬,你可別被傷著。”
江祁:“......”
沈玉樓:“......”
南禾說完便走,江祁身邊隱隱著跟著不少大內高手,交起手來她占不了什麼便宜。
江祁也沒攔著,南禾覺得自己今日特別威風,喜滋滋的給自己挑了兩個金鑲玉的鐲子。
每年四月廿十四,牡丹盛放,皇後顧氏設牡丹宴款待朝廷眾臣家眷。
以往南家都是南國公夫婦並著南林去,因著今年大哥一家都去了惠州城,是以南禾無可奈何的頂了她大哥的位置。
說是看宮中牡丹爭妍鬥豔,其實也是看各家子女的爭妍鬥豔,南林已經娶妻生子,沒什麼去比的必要,南禾則不同,她的婚事一直懸著,連苗頭都沒有。
南國公夫人年輕時是麓安城的風雲人物,衣著打扮都有人爭相模仿,經她的手精心打扮,南禾瞧著鏡子裏的自己,挺像那麼回事。托著自己的臉傻笑著看著自己的娘親:“娘,你說是誰那麼會生,生出我這麼個閨女。”
南國公夫人一巴掌把南禾的手拍下來:“別亂摸,剛給你擦的胭脂別蹭花了。”
南禾:“......”
南國公夫人看了看南禾的首飾匣:“我說你什麼好呢,首飾你喜歡買娘不攔著你,可是你看看自己買的都是些什麼,不是告訴你了買些清雅的步搖了麼,你買這金燦燦的一堆......”
南禾挺委屈:“我覺得我買的挺好看的......”說完從首飾匣裏取了新買的鐲子,美滋滋的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南國公夫人看著南禾,納悶了許久,自打南禾小時候抓周,抓著一錠金子笑的眉開眼笑,初步顯示出俗氣的本質以後,她就暗暗下定決心,要把南禾培養成清麗如蓮的姑娘,那麼多年過去,南禾在清麗如蓮的道路上,卻是越走越遠,越走越偏。
南禾自然是不懂自己娘親的心思,左手一支金釵,右手一支紅玉釵,在腦袋上比較了許久,兩支都插在了發髻上。
南國公夫人劈手奪過來,重新挑了兩隻素淨的給南禾插上:“小姑娘家家的穿金戴銀多俗氣,你看娘親給你挑的這個玉簪子,襯得你多水靈。”
南禾撒嬌:“娘,我本來就水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