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兩天後我就愛上這裏的生活了,我對白舒說想留下來當和尚,白舒說:“你沒資格,碩士以上的都沒資格,你回去想辦法把四級過了才是硬道理。”

我說:“白老師,我沒法回去,我一回去就胡思亂想。”

他問:“感情方麵的事情吧”

我點頭承認了。白舒說:“怎麼你們都愛糾結這個,跟老吳學的吧你怎麼不學我啊這點我比老吳境界高多了,他是有欲望,沒功能:我是有功能,沒欲望。”

我說:“哦,原來老吳沒功能。”

他說:“這是你猜的,我可沒說過。”

你撇得還真夠清的。

“感情這東西,引燃、爆發、熄滅、灰燼,絕非長久之計。人應該活得像一株植物,深紮根係吸取養分,然後努力地光合作用即可,當然也要履行生殖與繁衍的使命不過人那麼多,就讓愛繁衍的去繁衍,不愛繁衍的落個清淨吧。江上清風,鬆間明月,有什麼比這兒更好的”

我覺得這廝在感情上肯定受過傷,還不是一點點。過會兒他果然說:“我是邵麗明的前夫。”

我差點兒一跟頭摔死在寺院台階上。

“不對,是前前夫。”他摸著下巴,,‘我剛和邵麗明結婚三個月,老吳就把她叼走了,那時候我27歲,邵麗明28歲,老吳29歲。我剛剛調來美院工作,老吳待我十分熱情,鞍前馬後,後來才知道他是打我老婆的主意。”

“那你怎麼不趕緊弄死他!”

“我弄了。”白舒眯起他俊秀的眼睛微笑,“你看老吳不是沒功能了嗎那是讓我長年累月嚇的。不過我這兩年沒弄,這兩年我想通了,邵麗明啊,老吳啊,都是過客,該放手時且放手,才是至善。”

說實在的,他和老吳之間的恩怨我不甚關心,加上如今邵麗明也投奔自由去了,但他的話讓我有一種窺破了禪機的竊喜,沒錯,情情愛愛、抵死糾纏什麼呢,不跳進去不就得了雖然此人也是個六根不淨的家夥,好在他比我境界高些,幾句話就把我點醒了。

至多再過一個禮拜,我就能忘記了。

又過了幾天,我接到顏小二的電話,這貨真是有錢,越洋電話拿起來就打。他大笑著問:“聽核兒說你去當和尚了”

我說:“沒錯,別告訴我媽。”

他越發笑得沒譜了道:“你用得著嗎不就是四級沒過嘛,非這麼逃避不可哥哥這兒研究的就是應用物理,過會兒給你設計一套係統,專攻四級作弊,保準你過。”

我說跟四級沒關係,他說那就跟人有關係。

我的心跳都漏了兩拍,“你怎麼知道”這句話差點兒脫口而出。他說:“我開玩笑呢,你別當真。桃三,你上回說想留學,我已經幫你問過了可行是可行,但一年的費用至少得三十萬元人民幣。你們家就是普通的工薪階層吧,我記得你媽還內退了你的學費都是自己幫著飯館、酒店畫壁畫掙來的。留學這事兒你必須慎重考慮一下。”

我什麼時候和他談過留學這茬了莫非我因為想逃離而有過此等下策總之現在沒有了我搪塞了他。

該回去了,得去麵對英語課。修行與白舒已經給了我要的答案,或許每一段樸實、平淡的生活裏都有不尋常的秘密,每一顆普通、卑微的心靈都會有詩意般的時刻,每一位藝術家都會間歇地炮製出精神錯亂的產物,人生沒有精確,也沒有必要精確,感情更是如此。

你愛這個人,沒必要讓他也愛你。或者說你愛這個人,沒必要就得一直愛。

就像白舒說得那樣,我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