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起一座偉大、光榮、正確的大壩後,我省已經連續數年遭遇百年不遇的旱澇災害了。過了今天,老太太就要被送回醫院去。
下午五點的陽光依然毒辣,照射在已經刷了小半的西牆上,灼人、耀眼,果然有烈焰焚城的美感。我為自己的傑作而熱淚盈眶,覺得我看到了佛。金碧輝煌的佛祖睜開悲憫的雙目,嘴角淡然地淺笑,夢幻泡影,如霧如電、萬法空相、天花亂墜……我開始理解老吳了,這兒不是瘋狂的藝術,不是哥特園林,甚至不是“觀我居”,這裏是佛國我,宇宙中渺小的微粒,是來求真的,是來修行的!
我看老太太甚至都不是老吳他媽了,她分明就是觀音。
周圍圍太安靜了,我突然有一種強烈的傾訴欲望,我湊近她說:“老太太你們家老吳真是牲口,當年剛生下來您怎麼沒把他及時掐死”
“老太太您在聽我說話嗎別睡了,您不是中午還醒了半刻鍾嗎說也奇怪啊您今天怎麼那麼清醒,都認識您兒子了,還問我叫什麼您叫我桃兒吧,那個高個子叫阿朱。聽我說了這麼多,您倒是表個態啊。”
老太太
老太太……
老……
來來來來來來來人呐!
我連滾帶爬跑過庭院,在門廳遇見了老吳他們。“老師!你媽媽!你媽媽……”
老吳丟下榔頭搶先跑了過去,隨後傳來他的哭喊。
“媽——!”
我撲過去跪在老太太的跟前喊:“不是我幹的!我發誓不是我幹的!”
“我知道。”老吳痛哭,醫生說過她熬不過一個月,但是沒想到這麼快!嗚嗚,媽啊!您怎麼就走了呢您還年輕啊!”
我們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圍著老吳和他媽傻站了很久,阿朱才艱難地說:“老師,您節哀吧,先把人抬回屋裏去吧。”
老吳含淚點了點頭,阿朱抱起老太太,悄悄對我說:“人的魂魄散了以後,果然身體比一片葉子還要輕。”
太陽要下山了,老吳埋頭哭著。阿朱用一塊幹淨的手絹給老太太蒙了臉,坐下來守著。沒人覺得害怕,但是很迷惘,誰也不知道怎麼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甚至是第一次直麵死亡,有點兒恍惚,有點兒懷疑生命的意義。
後來核兒打了個電話,問114喪事該怎麼辦。114先確定了他不是來惡作劇的,而後報出了幾個棺材壽衣店的號碼。核兒沒聯係那些店,但他們還是來了一個猥瑣的胖子夜訪“觀我居”,開口就問:“死人呢死人在哪裏”
看到了麵色不善的阿朱,胖子立刻諂笑,遞名片道:“你好你好,壽材送上門,服務更貼心。要棺材不棺材就在門外,你先看看”
“我們為逝者清洗穿衣、銷戶口、跑墓地,辦理火化手續全程陪同。代辦壽材、靈車、大巴、八音、和尚、畫像,代寫挽聯,布置靈堂,供應花圈孝布、香燭紙錢、鮮花禮品,全天候、全過程、全方位、全套服務隨叫,讓逝者安息讓家屬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