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厲害,辦事不露痕跡,說話密不透風。
我壯了膽子,將那個始終想不明白的問題拋向了他:“即便如此,即便不是沈小姐,那為什麼是我?”
他大約沒想到我會突然這樣問他,怔了半晌,才反問我道:“為什麼是你難道你不知道?”
我愕然,我若知道還用得著問他嗎?
他看我茫然疑惑的樣子,眼底恍惚中像是生出了遺憾。最後,他握緊了我的手,俊朗臉上依舊帶著笑,清淺道:“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我蹙緊了眉心,聞得他又道:“沈小姐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朕和她之間沒什麼。”
我不甘心道:“可皇上看起來很信任她。”
他挑眉看著我:“這話怎麼說?”
撇開別院的事不說,我開口道:“皇上不讓宮裏的主子們去見希兒,卻允準她去,這難道不是特殊待遇嗎?”
“希兒告訴你的?”見我點頭,他才又笑著道,“這能說明什麼?左不過是她不是宮裏的女人罷了。朕隻是不喜歡利用孩子上位的女人。”
我仰著臉道:“那我呢?”
他的眉心舒展,含笑道:“你怎一樣?希兒是朕做主給你的。”
是,他說的沒錯,他主動把皇子給我,前朝才不會有質疑的聲音。
可是,不對呀,這話繞老繞去說了半天,還是什麼都沒解釋!
殷聖鈞看出我心不在焉,伸手點點我的眉心,開口問:“怎麼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在這裏住得不好,還是誰得罪了你?”
我搖頭,轉口道:“沒什麼,隻是想起沈將軍大婚那日的事。”不自覺地壓低聲音,“公主真的還沒有下落?”
他的臉色微沉,歎息道:“沒有。”
我假意追問:“是不是沈將軍沒盡心啊?”
他卻是笑了笑,道:“他不會的。”
“皇上這樣信任他?”
“自然。”他說得信心滿滿,“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這樣的殷聖鈞更讓我篤定了心中的猜測。
我想沈將軍即便是敷衍地找也和他沒半點關係,隻因瑤華公主根本就是在他自己手裏!
那座偏僻別院關著的不是別人,正是瑤華公主!
怪不得那夜一出事他就要我保守瑤華公主失蹤的消息,我還以為是他想給沈將軍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卻原來是他自己想替自己掩飾!
我還以為他費盡心思要把公主賜給沈將軍是為了監視,竟又是我想錯了嗎?
他望著我的笑容是那樣溫暖,墨色瞳眸裏盡是寵溺,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人設計在自己妹妹的婚宴上擄走了她,並且還秘密給關押了起來。
我又想起行宮遇刺那一晚,殷東漓直到翌日早上才知那件事,我還詫異那天晚上他去了哪裏,想來便是在別院吧?
還有那晚上,殷聖鈞說去了一趟天牢,我還見他袖口的血汙,莫不是他根本沒去天牢,是去了別院,而那些血是……是瑤華公主!
好不容易溫暖起來的指尖再次泛起了寒意,我清晰地感覺到額角有冷汗沁出……
我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事瞞著我,隻覺得他越是笑得溫柔,我的心越是慎得慌。
我也不知道這樣溫柔的笑靨下究竟藏了多少血腥殺戮,竟狠心地連自己的親妹妹也不放過!
“皇上。”全公公自外麵進來,站在簾外低聲道,“丞相大人說有話要對皇上說。”
殷聖鈞點點頭,回眸朝我道:“朕去見一見丞相。”我應了,他起身行至外頭,又吩咐著要下人們多添置幾個暖爐進來,這才抬步出去。
我仍是愣愣坐著沒有起身,瑤華公主的事沈宸既然知道,沈將軍未必就不知道,我以為瑤華公主一事早已令殷聖鈞和沈將軍之間生出了嫌隙,現下看來此事居然是另有隱情。
“不行!”我一咬牙,我上次告訴玉寧哥哥瑤華公主失蹤一事和沈將軍有關,我怕他見我良久未有動作會派人去查,這樣一來恐驚動殷聖鈞,我得想辦法去寶春堂告訴他事情的真相!
有了今日之事,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偷溜出去未必就比光明正大來得好。
卷丹和降香進來時,我聽卷丹在說什麼王爺,才知道這次殷聖鈞大婚,封地的各位王爺也會前來京城賀喜。看來這陣子又有的忙了。
我安安靜靜在丞相府待了三日,明日便是大婚的日子了。
卷丹和降香一整日都在笑,好像要出嫁的那個人是她們似的。
而我的心裏卻緊張得很,明日入了宮想要再出來便是難上加難,今天太陽落山之前,我無論如何也要去一趟寶春堂!
“哎……”我故意重重歎了口氣。
卷丹忙問我:“小姐怎麼了?明日出嫁了,你有什麼不開心的?”
我趁機道:“你也說明日我要出嫁了,日後去了宮裏想再出來玩就難了,你說我該不該趁此絕好的機會出去逛一圈?”
卷丹“啊”了一聲,我又看向降香:“你說呢?”
降香一臉驚訝,看了看卷丹,又看著我。
我徑直站起來,道:“我不是找你們商量的,我要出府去。”
卷丹倒是不打算攔著我,忙道:“那我去找那兩位侍衛大哥。”
“不許去。”她才到門口就被我叫住了,回頭我一張笑臉就迎了上去,“我出去逛街,叫兩個男人跟著一點自由都沒有,活像是被拘著的凡人似的!”
卷丹聽著有道理,卻又皺眉問我:“那小姐打算怎麼辦?你若是不帶人,丞相大人也不會同意你出去的。”
這個是自然。
我招呼她們過來,壓低聲音說了一遍,降香震驚地看著我,我隻轉向卷丹道:“難道你不願意嗎?”
…………
最後卷丹還是把她的衣服換給了我,她則待在我房裏假裝我仍然在府上。
降香對我選擇帶她出去很是疑惑,才溜出了丞相府就問我為什麼。
我笑著道:“你沒出來逛過,我帶你出來逛逛。”
其實我沒說實話,雖然上次的事她沒告訴殷聖鈞,可我還是有些擔心,想來想去,還是把降香帶在身邊來得安全,至少不必擔心她會中途跑去通風報信出賣我。
假裝帶著她在大街上逛了幾圈,買了一堆的小吃和小玩意兒,路過寶春堂的時候,我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將所有的東西往降香懷裏一塞,開口道:“我想起來了,上回在這裏拜托了掌櫃的教我做了兩次藥膳,日後入宮就沒那麼容易出來,我去問他要個方子,你在門口等我一下。”
降香欲跟上來,我又回頭道:“陳掌櫃連做藥膳都不讓第三個人看到,所以你要是進去了,他一定不會給我的。”
聽我這樣說,降香才站住了步子。
我笑一笑,快步入內。
來了第三次了,藥鋪裏的人都認得我,無人攔我,我徑直便往後院去了。
行至薛玉寧廂房外,不見東子,倒是聽得裏頭有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傳出來,我吃了一驚,忙推門進去。
內室溫暖如春,薛玉寧隻著一身輕便長衫,俯身在桌前,一手拿著筆似乎正在寫什麼,聽到我推門的聲音,他才回過頭來看我。
“桐桐?”他的眼中有驚訝,聲音卻嘶啞的厲害。
我快步上前:“你病了?”
他又圈起手輕咳幾聲,道:“可能夜裏著涼了,沒什麼大不了。對了,你怎麼會突然來?”
“哦,我……”才欲回答,目光落在桌麵上,城門要塞,街道弄堂,官府,兵營……他竟把整個鎬京給畫下來了!光看筆墨的陳舊也知道,這一張地圖繪製的時間之久,大約從他落腳鎬京之初便開始了吧?我心中一驚,顧不得他問我什麼,隻脫口道,“你冒險潛伏在這裏,是為了這個?”
他沒有否認,點頭道:“待你大婚,我們便能得到皇宮的部署圖。”
皇宮,鎬京……
不知怎的,我被他說得心慌起來。
“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來了?”他又是淡淡一問,順勢擱下筆,將桌上的圖紙收起。
我說得有些心不在焉:“哦,我是來告訴你,瑤華公主失蹤的事和沈將軍沒關係,你別派人去查。”
“是嗎?”他的俊眉微蹙,“你是怎知……”
他的話未完,便見東子匆忙自外頭入內,他未看我,徑直衝至薛玉寧身側道:“少爺,大事不好了,我們得快點離開這裏!”
“何事?”他開口問東子。
東子這才悄然睨了我一眼,我的心頭一沉,猛地想起了什麼,當下什麼也顧不得,丟下一句“我出去看看”,拔腿便往外跑。
“桐桐!”身後傳來薛玉寧的聲音,我的步子未止。
用力挑起了簾子出去,我一眼便瞧見男子挺拔身姿站在藥鋪中央,降香則低著頭站在一側。我做夢也沒想到殷聖鈞會來這裏!
他徑直朝我走來,臉上淡淡一抹慍色,深邃眸子凝視著我道:“朕也想見識見識這寶春堂的藥膳到底有多好,竟能吸引你一次一次的來。”
他說著,手臂越過我的肩膀伸向直垂的簾子,我吃驚地一把抓住他的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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