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城正凝神看著手裏的線報,此時忽聽了父親的話,便微微有些不解,於是就轉過頭看向景帝,見父親麵上正帶著一點男人彼此之間都心知肚明的善意笑容,用目光淡淡地在自己的頸間掠過,便登時仿佛明白了什麼,但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尷尬,隻道:“。。。兒子記住了。”

長子褐色的眼眸極為清亮,幾乎根本不像是一個已經三十多歲的成年人的眼睛,澄澈而安然,哪怕是聽見自己的父親在這種閨幃之事上戲謔了幾句,也並沒有任何微窘和波動的模樣,與記憶中他母親的一雙琥珀色的透徹眼眸,實在是太過相像。。。景帝忽覺眼眶中有些澀意,便微微回過了頭去,無聲地微笑著,道:“昭兒,你要記著,無論朕做了些什麼事情,都是為了你好。。。你方才說,會讓憬元一生平安喜樂,而朕,也是一個做父親的人,也一樣要讓你一世都快活平安,這一點心思,和你對南康跟憬元這一雙兒女的心意,沒有什麼不同。。。”

繁麗的雪色衣袖輕輕一動,葉孤城微冷的掌心覆在景帝的手背上,語氣中,亦是有著淡淡的柔和:“。。。父親莫要傷懷。”景帝拍拍兒子的手,笑道:“我兒不用擔心,朕想必隻是真的有些老了,近來,總有些莫名其妙。。。人老了,就喜歡說些有的沒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葉孤城微微收了一下五指,握住景帝因為保養得宜,還並不顯老態,仍然頗覺修長溫滑的手,道:“。。。父親尚且未過花甲之年,且又一向康健,如何言及‘老’字。”景帝垂了垂目,唇角稍稍含起一縷溫和的笑意,道:“嗯,我兒說得是,朕現在還不算很老,朕還要看著以後南康娶妻生子,看著憬元嫁得如意郎君。。。你十餘歲時就沒了母親,朕不會讓你再沒了爹,朕一定會活得很久,等到你也做了祖父時,朕也一定還在,咱們父子還一塊兒下棋喝酒。。。”

葉孤城應了一聲‘是’,景帝反手握了握長子和他母親從前一樣溫度偏低的手掌,笑道:“好了,朕今日還宣了兵部那幾個老家夥在養心殿說話,商論一下前線的戰事,現在也差不多到時辰了。。。你在這裏替朕批一下剩餘的折子,朕自己,就先過去了。”葉孤城聽了,便答應一聲,景帝笑了笑,又喝了半盞甜品,這才起身下炕,走出了偏閣,往養心殿方向去了。

景帝走後,葉孤城獨自坐在炕上,讓人撤去了一桌的茶點吃食,重新將放滿公文的矮桌移到麵前,動手研了墨,提筆開始批閱一張張的奏折。彼時天上忽然漸漸聚起了一點雲,未過多時,天色雖並不曾怎樣暗下去,卻是慢慢零星落下了潤澤的水滴,終究形成了霏霏細雨。

窗外春色新綻,到處都是顏色彩麗明豔的花朵,雨水自天而降,打得一些枝頭的柔嫩花瓣簌簌而落,就仿佛下了一場繽紛的絢爛花雨,窗外春雨蒙蒙,就連風中,亦有沁人心脾的清新味道,葉孤城坐在桌前批著公文,時間一久,就覺得腰下有些痛楚,雖然先前在府中與西門吹雪雙雙纏綿繾綣之際,西門吹雪十分小心而節製,這一次並沒有太過傷到了他,但畢竟還是一直隱隱作痛,十分不慣,眼下又在這硬邦邦的炕上坐得久了,就頗覺得有些不適。。。葉孤城停下筆,從炕角取了一隻抱香軟枕,又往身上蓋了一條蠶絲薄毯,暫且躺下休息一陣。

室中輕煙緲緲,靜謐無聲,隻能聽見窗外細雨綿綿與鳥雀的偶爾啁啾。不知何時,外麵忽然似是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遠處漸漸傳來,片刻之後,就有人從外頭輕緩地推開了朱漆彩花的門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