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王眼中神色一閃,隨即就在手上拿了金製的酒樽,稍微把玩了一下,然後才慢慢飲了一口裏麵的美酒,麵上含著一絲笑意,打量了一下楚凇揚此刻身上的裝扮和腰間佩著的雙魚袋,既而就對葉孤城道:“本王向來不在朝中,倒是不知這位將軍。。。”
葉孤城神色不動,眼中亦無任何情緒,隻說道:“。。。凇揚乃大公主駙馬,孤的妹婿。”太平王聽了他這樣說,唇邊就現出笑紋,道:“原來是侄女婿。”說著,就要命人加設座位:“既然算起來也是一家人,何必拘束著,來,也坐下陪太子和本王喝上幾杯。”
楚凇揚站在男人身後不動,隻微微拱一下手,道:“謝過王爺厚愛。隻是自古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下官既是隨在太子爺身邊,自然要一心護主,沒有懈懶喝酒的道理。”
他這一番話不卑不亢,十分得體,讓人不但從中挑不出錯來,且又處處都給對方吃了一個軟釘子。太平王眼中幾不可覺地閃過一絲銳利,但卻猶自含笑,麵上不見變化,隻對葉孤城說道:“倒是本王有些冒昧了。”葉孤城神情依舊冷漠無波,但卻道:“。。。皇叔既有興,孤臨時彈奏一曲,又有何妨。”太平王聞言,眉心微動,命人拿琴過來,不一時,一把綴著五色瓔珞和玉石的古琴便被送了上來。葉孤城將其橫置於膝,手上一動,就有淙淙之聲響起。
他奏的是古曲《陽春》,表現的是萬物回春,和風淡蕩之意,此時臨近三月,正好應景,一一分別有‘氣轉洪鈞’,‘陽回大地’,‘三陽開泰’,‘萬彙敷榮’,‘江山秀麗’,‘天地中和’,‘鶯歌燕舞’,‘日暖風和’,‘花柳爭妍’,‘錦城春藹’,‘帝裏風光’,‘春風舞雩’,‘青皇促駕’,‘綠戰紅酣’,‘留連芳草’的延連階段,衝和雅談,不可鉛華。眾人正漸漸聽得入神之際,陡然間,葉孤城指下一變,雙手連彈,手勢極快,麵上的神色雖然依舊平靜,但琴音卻已驟然盡失先前的悠致之意,驀地斜次裏衝出一股鐵馬金戈的肅凜,如同異軍突起一般,盡數化作毫無掩飾的殺伐之音,在座的眾人,眼皮皆是微微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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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四周燭火通明,亮如白晝,葉孤城從臉頰兩旁垂下長長的兩綹漆黑鬢發,裏麵糾葛著細碎的黑曜石,在光線之中閃出冰冷的色澤,襯得男人一張清臒雍絕的麵龐間,仿佛就好象是籠罩上了一層凜冽的縱橫決斷之氣,十指簇撫,那琴聲有若疾風驚雷,卻陡然間似乎隻聽‘錚’地一聲,曲音戛然而止,眾人定睛看去時,就見葉孤城已收了指,正用一條雪白的錦帕擦拭著雙手,琴上赫然繃斷了三根琴弦。燈光之下,眾人這才注意到這個男人絕塵的容顏間,那眉心處的弧度微有斜揚之勢,矗飛入鬢,分明就已顯示出了他本性之中的強勢與冷硬。
席間一時靜然,隻能聽見葉孤城低沉淡峭的聲音響起:“。。。孤一時不查,有損皇叔之物。”
太平王微帶皺紋的眼角幾不可覺地微微一跳,隨即就好似是淡淡笑了一下,漫不經心地說道:“不過是一張琴斷了弦而已,算得了什麼。。。太子好琴技。”說著,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葉孤城正用來擦手的錦帕,滿幅雪白之中,一枝紅梅獨秀其間,十分醒目:“太子原來喜愛梅花。。。隻不過向來皆是‘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這梅花,也似是太寒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