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城劉同人侗著《南京景物略》未成。餘宦黃時求其遺稿不可得,或曰為好事者竊去。葉慕廬雲:“王敬哉宗伯撰《於奕正傳》。
於生南行,將著《南京景物略》,竟以友夏不果,惜哉。《帝京景物略》奕正《略例述》雲‘《帝京》編成,適與劉子薄遊白下,朝遊夕述,不揆固陋,將續著《南京景物略》,已屬草矣。’剛此稿當在於氏處。”餘家古竹圃生豎節竹,傍根數寸類鵝頸,截為小瓶。後七年,友人園中生竹極相肖,亦截為瓶,今俱在。
閩中朱竹,房山藍魚,曹州黃綠牡丹,與餘家北生黃芙蓉,皆奇觀也,然芙蓉止一見耳。近聞濮州劉刺史養綠鳩一雙類鸚鵡,亦奇。
遵化溫泉可熟物。其源湧出,投以錢,搖搖如蝴蝶,久之始下。月夜遙望,氣如白虹。餘童年隨先文康往遊,見正德官人題詩,有“溶溶一脈流千古,不為人間洗冷腸”之句。
八月初,一妓從士人會飲,臨風舉酒,屬諸公日:“如此雲物高爽,可稱詩天。”即日其妓聲名頓起。
一年老令君大書縣治之前日“三不要”。注之曰:“一不要錢,二不要官,三不要命。”次早視之,每行下添二字:“不要錢”日“嫌少”,“不要官”曰“嫌小”,“不要命”日“嫌老”。
大同左衛玄帝廟鐵爐可容一石香灰,中生榆樹,大如碗,四時青翠,然根下火常不絕。
延陵陳頡仙土本,明懷宗時以中書奉詔人禁中,見中宮翼善冠嵌珠一顆,大於芡實,紫光燦爛如蓮花,至晚則五彩繽紛如琉璃燈焰,即夜光也。東宮束發冠纓前一珠差小,碧焰照耀如盤,似銅青投火中,綠煙鬱勃,不知何名。又見漢、唐、宋以來寶琴三百六十二張,皆有讚有銘,惜未錄出。
春花落瓣,秋花落朵,蓋氣候使然也,前人無道及者。
沁水王石幢同春宦蜀中,言火井初無所見,以火投之則赤焰騰騰直上,竟日不熄。以石蓋之,少頃漸滅。又雨中野燒甚烈,嚐且延數裏,草木蓊蔚無恙,日當中則倏然息矣。
康熙己酉夏,餘同玉叔兄及華亭周廣庵寰、京口譚長益允謙遊焦山,宿海雲堂,觀周鼎及宋真宗賜《焦處士敕》、楊文襄一清玉帶,賦詩紀事,勒石“瘞鶴銘”之旁。鼎之始末,詳王吏部西樵、儀部阮亭兩詩中。
附西樵歌並序:焦山古鼎一,高可二尺許,腹有銘,韓吏部如石為餘言:鼎故京口某公家物,當分宜枋國時,某公官於朝,分宜聞此鼎,欲之,某公不即獻,因嫁禍焉,鼎竟入嚴氏。嚴氏敗,鼎複歸江南某公,以禍由鼎作,謂鼎不祥,舍之寺中。郡乘、山誌皆載“山有周鼎一,而不詳所自也”。作歌備掌故焉。海雲堂中暮相索,古鼎照人光駁犖。龍文獨許吾丘知,篆銘略辨周京作。宛同石鼓出陳倉,那數銅狄傳西洛。韓公摩挲指向餘,曾入秦家格天閣。雲煙過眼已成墟,劍去珠還事堪愕。安得飛龍亦英主,玄修晚慕軒轅樂。一德何人日相嵩,金鉉隻用青詞博。朝廷仍收養士報,楊沈蹇塞如雕鶚。鼎鐺有耳豈不聞,恥向回風作秋籜。萼山先生廝養耳,紛紛冠蓋多酬酢。嵩家奴嚴年者,士大夫多與住還,呼為萼山先生。當時不鄙趙師?,於今誰憐賈秋壑。從來鑄鼎戒饕餮,此物胡為亦遭攫。山頭尚有椒山詩,山頂有椒山先生《過焦山訪唐應德》詩石刻。
所雲楊子,懷人渡揚子者也。三尺古碑墨先錯。隻字重於神禹金,猶向山林辟不若。老奴真欲愧歐陽,廿載鈴山空寂寞。史吉嵩妻歐陽氏見嵩勢盛,曰:“不記鈐山堂二十年清寂耶?”嵩甚愧之。培壘已拉冰山摧,有鐵誰能鑄此錯。裴回三歎軒幾旁,極目江天莽寥廓。
阮亭詩:曉入枯木堂,怪禽驚翩翻。清露滴鬆杪,下見古鼎蹲。寶光耀昆吾,中有飛廉魂。上文為雷回,下文為雲紛。獰狀饕餮伏,兵氣蚩尤昏。辛壬與丁甲,世次迷夏殷。初疑周虎彝,複惑虞蜼敦。尊從不可辨,牛豕誰能論。瑰怪壓(糸言糸)鼎,譎詭旅紀覷。蛟龍雜蝌蚪,五指不敢捫。在胙想贔屭,識字驚蜒蜿。月黑鬼神泣,峽束波濤奔。籀書失趩?,斯篆摧寴(車巛)。《愛曆》邁府令,《凡將》駐文園。史遊久已沒,皇象不複存。甄豐與董逌,抉剔窮本根。不遇博雅流,孰為洗煩冤。諒比岐陽狩,或同泗水淪。山僧與道右,感激聲還吞。分宜昔枋國,氣勢傾昆侖。斯鼎出京口,上燭光絪縕。役使萬指眾,負載千蹄犍。大哉宗廟器,詎屑豪貴門。威力鎮禪窟,寂寞歸祗洹。午夜鳴鍾魚,清晝啼林猿。閱人恒沙劫,如彼虱在褌。我昔訪焦先,望氣(舌今)不言。五年隔揚子,無翮思騰騫。吾兄癖好古,八書探河源。三日鬆寥遊,坐臥忘囂喧。扁列析螺書,卷尾搜蠆紋。作為奇偉辭,大海摶鵬鯤。春江壯風霆,響激雲濤渾。三歎繼高唱,海門上朝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