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元朝高興地說:"爸,您肯定洪福齊天,還得升官兒,說不定,再升,就得升到軍委去了。"
旁邊,一個正忙乎測量血壓的小護士,笑眯眯地衝楊元朝示意,不要在此大聲喧嘩,免得驚擾病人。
"沒事兒,我爸是打了多少年仗過來的人,槍炮和飛機扔下的炸彈聲都不怕,這點兒動靜算什麼?整個小兒科。"楊元朝由於高興,滿不在意地說。
小護士無奈地皺皺眉頭,出去了。
"元朝,你說話要小聲點兒,你爸需要絕對安靜。"趙文剛扭頭叮囑兒子,麵色很嚴肅。
楊元朝這才知道厲害,連忙閉嘴,不敢再言聲了。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楊奇兵更見好了,吃力地說想要進食,把大家夥都高興得不得了。
英子和劉小丫兩人做這類事是老本行,把事先已經備好的香蕉和著牛奶攪拌均勻,喂楊奇兵吃了一些。
一會兒,院領導陪著幾個大官兒模樣的人魚貫走進來,先後跟楊奇兵握手致意,並表示親切問候,祝他早日恢複,健康長壽。
楊元朝認出,這幾人均是當時的軍委負責人。
隨後一些楊奇兵的同僚和老戰友們也在聞訊之後紛紛趕來,祝楊奇兵手術成功。
不料,老天卻並不作美,三天後,眼瞅著已大見好轉的楊奇兵,竟然在夜裏突然爆發了哮喘,而且非常嚴重,喘氣跟拉風箱似的,一口緊接一口,臉憋得通紅發紫,情況十分危急。
當時,楊元朝本以為父親沒事了,隻管等著逐漸恢複,便抽空又去跟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青海等人聚會。及待得著信兒,風急火燎地趕來時,病房裏已經站滿了人,有進行搶救的醫護人員,也有相關的領導,都在焦急而緊張地關注著事態發展。
趙文剛默默地坐在門外走廊上的輪椅裏,垂著頭,閉著眼,等待著搶救結果和命運的安排。西寧姑娘則躲得遠遠地,站在走廊的另一頭,驚恐不安地緊盯著這邊的病房門,此時,這不幸的西北姑娘已然淚流滿麵,像是意識到了某種災難和不測似的。
楊元朝隻能在走廊上焦急萬分地來回踱步,乞盼著老天爺發發慈悲,高抬貴手,手下留情。他在心裏無數遍地祝福父親,一定要堅強,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把死神趕走,就像當年打仗一樣,即使經常負傷掛彩,身上落下那麼多的傷疤,也照樣能九死一生地活回來。
然而,心願歸心願,現實總是殘酷無情的,截至天明時分,鬧騰了半宿的病房裏突然安靜下來。
西寧姑娘首先反應過來,不顧一切地衝入病房,大聲哭嚎起來。她知道,自己所一向仰仗的大樹終於倒了,從此後不會再有人關心嗬護她了,而自己所苦等之人即使有朝一日出來了也未必能履行諾言,整個前途渺茫,沒有定數。
楊元朝知準是出事了,連忙快步走進病房,隻見醫生都主動退到後邊,把病床前的地界兒讓給家眷。他驚訝地看到,戎馬一生的父親已經與世長辭了,但眉心處卻依然憂慮地緊緊擰蹙著,似乎心有不甘似的或是在擔憂著啥未了的事宜。楊元朝並沒哭,腦袋裏空空蕩蕩,更多的是茫然,仿佛腦袋裏一下子全空了,任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同時,耳朵裏開始出現耳鳴,一會兒,像一輛呼嘯的烽火列車一般,發出巨大的車輪轉動聲;一忽,又像是輪船起航,拉響了悠長而刺耳的汽笛之聲......突然,他覺著胸口窩裏一陣絞痛,一股灼熱的激流直奔嗓子眼兒,不禁負痛地"哎呀"叫了一聲,從口中噴射出一道血箭,隨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