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接上回,說到那妖妃於舊宮之下擺下逆天大陣,想要發動妖法為末帝續命!”
新京的一間茶樓裏,說書先生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
便有茶客按捺不住,追問道:“然後呢?”
“叮!”
說書人放下茶盞,手中紙扇一撫:“說時遲那時快,妖法逆天而行,為上天所察,旱夜星空降下萬道雷霆,將那妖妃、末帝,乃至舊皇城,瞬間劈成齏粉,煙消雲散!”
“好!”
茶客聽得大快人心,紛紛叫好。
說書人站起來,向四方團團作揖,茶客便有錢的掏錢,沒錢的鼓掌,整間茶樓都熱鬧了起來。
“再來一個!”
“既然各位老爺捧場,小可便再說一個‘金鑾殿現遺詔,長公主廢末帝’吧!”
“好!”
說書人清了清嗓子:“話說前朝末年,末帝失卻泰半疆土,隻得龜縮於廢京皇城,妄圖以廢京城池之固,以據仁義之師。
是日,兵臨城下,前朝佞臣齊聚金鑾殿,末帝負隅頑抗。仁師一夜鏖戰,破廢京城門而入,圍困皇城,意欲勸降。然末帝勃然大怒,直斥當今妄起兵戈,意圖謀反,非仁義之行。
介時,安陽長公主手執先帝遺詔,於金鑾殿上舌戰群佞,分說末帝弑父弑兄,弑妻弑子等數大罪狀,廢除末帝,清正皇室,撥亂反正!”
“說得好!”
茶樓二樓的雅間裏,陌微涼雙手交疊,墊著下巴,趴在窗戶邊上,聆聽著樓下說書人的故事。
一雙修長的手伸過來,捧著她的臉,把她的小腦袋輕輕撥過來,落入一潭深邃的眸光之中。
“喜歡聽說書?”
“也不是。”她伸手按住他的手,感受著他掌心的熾熱,“覺得挺熱鬧的。”
他唇角輕抿:“是我不好,宮裏太冷清了,我該多陪陪你。”
她想翻白眼。
還要怎麼陪?
她從睜開眼睛就能看見他,洗漱他陪著,梳妝他陪著,用膳他陪著,飯後遛個彎也要陪著,就連夜裏她迷迷糊糊醒來,都能看見他坐在床邊看著她。
那好像他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不見,或者再次沉沉睡去不再醒來的,可憐兮兮的眼神,讓她無法苛責他。
她感覺,如果不是人力難以實現,他恨不能將她裝在懷裏,時時刻刻帶在身邊,一瞬都不願與她分離。
好吧,莫名感覺是她輸了。
她果斷轉移話題:“並不是。隻是覺得一覺睡醒,卻錯過了那麼多時光,有些奇怪。”
“錯過再多時光也無妨,你沒有錯過我便足矣。”
又,又敗了。
她鼓起臉。
他輕笑一聲,輕輕揉了揉她的小臉蛋:“走吧,新京夜裏很熱鬧,我帶你去逛逛。”
“好。”
新京並不施行宵禁,反而促成了夜市的興盛。
夜裏道路兩旁的茶樓、酒樓、店鋪都開張,還有各式小攤販沿街擺攤,更有雜耍賣藝的討個生活,比起白天,這熱鬧一點兒也沒有打折扣。
甚至還要興盛一些。
陌驚弦牽著她的手慢慢走在街上:“大戰之後,禦京城被毀,重建的難度太大,我便將京城遷到此處。因多年旱災,光靠賦稅實在難以充實國庫,隻好退而求其次,開放海禁,鼓勵經商,這幾年才漸漸好了起來。”
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那些刀光劍影、艱難險阻都不值一提。
因為她出事,他不顧一切與嘉平帝開戰,又天災人禍不斷,他幾乎是在重建一座國度。
無數個日夜,他守在她的寒玉棺旁,一麵渴求她早日醒來,一麵又舍不得她醒得太早,要跟著他一起麵對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
但是,她如今已經醒來,往昔那些煎熬便化作了雲煙,消散無蹤了。
她讚歎:“哥哥好厲害。”
他駐足,側頭看她。
“怎麼了?”
“許久不曾聽見你喊我了,我還以為又是在做夢。”
她心一軟,他已傾身過來,將她抱了個滿懷:“如若這是夢,不要讓我醒來。”
她窩在他胸前,鼻尖盈滿了他的氣息,她笑道:“好。”
此時,一個奶聲奶氣的嗓音從旁響起:“噫——!娘親你看,這大哥哥大姐姐好不知羞,在街上就摟摟抱……唔!”
“噓!快閉嘴吧,糖葫蘆都堵不住你的嘴!”
“唔唔唔!”
陌微涼臉頰發紅,輕輕掙開他的懷抱。
陌驚弦滿含警告意味的目光從那落荒而逃的母子二人組身上收回,再落到她身上之時,隻剩下滿腔溫柔。
“別管他們。”
“好,我也要吃糖葫蘆。”
“好,給你買。”
“還要吃糖炒栗子。”
“也買。”
“麵人兒也挺好看的。”
“都買。”
兩人說說笑笑,並肩漫步在人潮之中,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