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 / 3)

“喲,我閨女還挺會把握分寸。”黎雲從鏡子裏看見身後的女兒,說。 “你不也一樣嗎?” “我什麼樣?”黎雲為女兒說出這樣的話驚訝。 “你心裏怎麼想的你知道,還用說嗎?” “嘿——”兩人站在一起,素素淨淨,看上去跟離婚前某次出門沒區別。

母女倆拎著大包小包到路邊攔了一輛的, “什麼呀這麼重?”東西放上車的時候,櫻桃扒開紙箱往裏看,被打了一下。 “炸藥。”黎雲沒好氣地說。

“什麼,炸藥?”司機剛發動車又停下,回過頭一臉驚恐。

“對,炸藥,但你別怕,不會響。”

“不響也不成呀,這是出租車,不是軍火車。”

黎雲笑了,說: “你怕什麼呀,你看我們倆孤兒寡母的,像玩炸藥的嗎?”

“那可沒準兒,現在世界到處都是人體炸彈,您還是下車吧,我害怕。”

黎雲隻好解開紙箱讓他看裏麵書信,說: “這回放心了吧,我這是愛情TNT,專為炸開感情豁口用的。”司機這才鬆了一口氣,說一堆紙幹嗎非得叫炸藥呢,開著車還不理解。

“很遠嗎?”路上,女兒望著郊外景色問。

“對。”

“他在等我們?”

“對。”

“你說那裏有很多小動物,是真的嗎?”

“對。”

“太好了,我要跟它們玩。”

“昨天告訴你的都記住了?”

“嗯。”

“到時候可不許忘,照我說的去做。”

“嗯。”

“表現好了媽有賞……”

“煩死了!”

出租車穿過田野進入丘陵,開始上下顛簸。司機說這裏以前默默無聞,自從建立了寵物樂園名氣大起來,而老板就是從前赫赫有名的“金話筒”,很多人都是衝著他才來玩的。母女倆坐在後排偷偷笑,都不敢再多說,生怕被司機猜破。 “最近報紙看了吧?”

“什麼報紙?”

“在這兒。”司機騰出一隻手,從車座旁邊塞過來幾張報。“以前咱都不知道人活著還能選擇性別,以為爹媽給什麼樣就什麼樣呢。這回才弄明白,鬧了半天還有這麼多活法。” “也想試試嗎?” “唉——晚啦。這小子要是能早站出來,我肯定跟著,可現在,大姐你也看見了,我要是跟著他,人家肯定以為湖裏出了水妖哩。”

報紙上整版登著段思宏入院改性手術的預案資料,從幾月幾日進行最後的體檢,到幾月幾日幾點幾分進手術室接受胸部改造,然後是幾月幾日生殖器官切除,幾月幾日再造人工陰道,若幹天後進行女性外官重塑,麵部整形,喉結整除……櫻桃也抻過頭來看,被她推了一把,合上報紙。櫻桃做了個鬼臉,說: “有什麼了不起,同學早就傳了。”

“是嗎,你們小孩兒都知道了?”司機說,汽車拐下公路。

“那怎麼著?”

“這可不太好,這是大人的事。”

“都什麼年代了,我們同學都有生孩子的了。”

“是嗎?”司機回頭瞥了一眼,在反光鏡裏笑得有些嘲諷。“到底是時代前進了,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思想覺悟了……”

“這是真的嗎?”黎雲問。

“你管真的假的呢,權當真的看不就完了,關鍵是人家說得有科學根據,有意思。”

“醫院也夠缺德的,應該替人家保密。”

“這也不能怪醫院,現在什麼密能保住?前兩天報上登了英國領導人又在學美國呢,在哪兒哪兒泡妞,在車裏說的什麼,在哪兒過的夜,連照片都有,衛星跟蹤拍攝。你算算,咱一個平頭百姓,還是一中國平頭……”漸漸近來的寵物樂園門口豎起一塊巨大的彩噴廣告牌,上麵是段思宏和許多小動物的歡樂合影,披著瀟灑的秀發,化妝誇張,穿著蘇格蘭花格襯衫。 “我說的就是他。”司機一隻手指向前方說。

女兒一言不發,已經熱淚盈眶。 “師傅,這張報紙能給我嗎?”停車時黎雲問。 “你要它幹嗎?” “沒看完,想繼續看。” “都拿去吧。” “那我就謝謝了,要不然給您錢。” “算算,就算我傳播先進思想了。” 下車後,人擠人。在檢票口,黎雲怕段思宏躲了,還想給他個驚喜,就買了兩張票。進了門櫻桃的眼睛不夠用,東張西望,越走越慢,不時停下來。黎雲心裏著急,牽著她手說: “先去看你爸,回頭再看它們。” “這裏都歸他管嗎?” “對,他是頭兒。” 黎雲一路打聽,找到辦公區域,遠遠看見段思宏從一排木屋走出來,神色輕鬆,跟熟人打著招呼。她一陣觸電……

自從醫院方麵確認了段思宏的真實身份,所有的必要手續都超乎常人的順利,他們準備派最好的醫師,完成建院以來的一項傑作,再塑一個全新的廣播事業家加娛樂行業代言人。等待手術的日子裏,讓他不安的除了自身,還有寵物。他不願看著它們無人管,隻好把一切告訴馬萍。如此快的變化讓馬萍震驚,她手頭工作交給勞倫斯就飛過來。這的確是讓段思宏頭疼的事,他知道馬萍出現後隨之而來的是什麼,又別無選擇。

此時,離海南飛來的班機著陸還有三四個小時,他安排好工作,打電話讓阿誌備車,然後出門,習慣地抬頭望望天空,收回目光,一下子愣住——空白的腦子裏,母女倆就像一部正在播放的懷舊電影,可愛得叫人心碎……

黎雲眼睛濕潤了,他比過去消瘦,讓人想起備受折磨的歲月

女兒的小手已經掙脫,像蝴蝶飛入花叢:“爸爸!爸爸!”

“啊孩子……”父女倆擁抱在一起。

櫻桃兩腳懸空被高高舉起,在藍天下旋轉。員工紛紛停下,他們以前隻耳聞總經理片片斷斷的感情生活,原來這人並不像傳的那樣是個冷血怪物。段思宏擁著母女倆,推開栗色鑲銅飾的柚木門,一股鬱金香沁馨, “請坐吧。”他說。然後,沉默掩飾了各自心裏想說的話。黎雲看見布滿鮮花的房間和衣帽鉤上風情萬種的服飾,感歎:“你還是那樣,沒變。”

“不好意思。”段思宏取來水果,說。注意到女兒挨房間轉了一圈兒,跑回來。 “好漂亮啊,像公園裏。” “喜歡嗎?喜歡就甭走了,跟爸爸住一起。” “好!”櫻桃看了一眼母親,用目光征求。 “看我幹嗎,你上學怎麼辦?” 櫻桃不說話了,撅起小嘴兒。 段思宏說: “這沒什麼,可以讓司機接送。” 櫻桃又高興,圍著老板台轉一圈兒,問:“你辦公的地方嗎?” “對。” 櫻桃拿起窗台上的小狗,摟在懷裏說: “真好玩。”這是一隻用狗皮縫製的黑色長毛犬,它來自英格蘭。 “那就送給你。” “真的嗎?” “真的,這間屋子裏隻要你看中的,爸都可以送給你。” “真的呀?”櫻桃睜大眼睛環視四周。

“你說,那你就跟我們走吧,我就要你。”黎雲插進來。櫻桃聽出這句話裏的暗示,停在那兒,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段思宏也聽瞳話裏意思。倒是女兒的話解圍: “我想給它起個名字,叫什麼好呢?”

“它已經有名字了。”這曾是馬萍的床頭伴侶,每當看見它段思宏就會想起海南的日子。“它叫‘勇士’。”

“那好吧,你就繼續叫‘勇士’吧。”櫻桃對“勇士”說。“‘勇士’,你願意跟我一起睡覺嗎?”說完耳朵貼上去,對段思宏說。“它說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