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悠悠地端起水杯，然後，冰冷的瞳仁直直地盯著我的眼睛，手輕輕一鬆，杯子落在地上，啪的一聲摔了個粉碎。
我呆呆地看著地上的玻璃碎屑，穩了穩心神，蹲下身去收拾。他的目光很冷，我的心很亂，心一亂割破手指幾乎是必然。我疼得縮了一下，下一秒就被他一把揪起來，逼到了牆角。
“你做出這副樣子給誰看？”他怒吼著，很生氣的樣子，但是我不知道他到底怒從何來？
我知道，他已經不再愛我，也不想讓我好過。我現在的日子過得如此糟糕，有一半要拜他所賜，他應該高興才對，為什麼還要生氣？
我不敢看他，沒有勇氣麵對他的憤怒，過去是，現在還是。所以我低著頭，手指在流血，下意識地，我將它含在嘴裏。
頭頂響起一聲粗啞的喘息，下巴突然被他強勢地挑起，狂躁的吻暴雨一般落了下來，我措手不及。
他的氣息很亂，亂中帶著殺氣，我因恐懼而反抗，卻被他別住了雙腿，死死地釘在牆上。他凶狠得讓我無法呼吸，我覺得自己像淹在水裏。
那一夜的黑暗突然降臨，世界很大，死一般的空寂。
他把頭埋在我脖子上，唇齒間，他輕笑：“賤貨……”
我如遭雷擊，瞬間清醒。
“倪曜，放開我！”我手腳並用地掙紮起來。
他將我打橫抱起，直接扔在了那張堅硬的單人床上。我眼前一黑，胃裏又翻騰起來。
他撲過來，大力按住我，“為什麼不要？他給你什麼條件？我照給，甚至可以比他更好。”
“我不要，什麼都不要，你放開我，放開我……”我慌亂地掙紮嘶喊著，在他身下扭動著身體，像一條離開水的魚。
他冷笑道：“這是給他守身嗎？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沒想到，你還真是個例外。”
話說得這樣難聽，像一把把鋒利的鋼刀，仿佛要生生地活剝了我。
就在這一刻，一直隱忍的淚水猶如決堤的江河一般，瞬間洶湧而出。
我一直在堅守什麼？一直在期待什麼？曾經那麼苦，那麼難。一個人在那冰冷可怖的死亡線上，在絕望與希望的生死邊緣，苦苦地掙紮了這麼久。
早知道會是這樣難堪，這樣辛苦，當初還是死掉比較好，是不是這樣？
絕望使人變得麻木，我仿佛瞬間喪失了所有的感覺，呆呆地任他剝光了衣服，壓在床上索取。
我的床很小，很硬，也很冷。他強壯的身體幾乎全壓在我身上，不管我是否可以承受。
當情愛變成了發泄，纏綿蛻變成猙獰，我還能說什麼？
側過臉，看到溫暖的橙色光暈，我伸出手，卻被他扣在枕側。冷冽的雙眼對上我的驚慌，他說：“不許關燈，我要看著你。”
我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在這個陰冷狹窄簡陋，充滿潮濕黴味的屋子裏，將它獻給了我昔日的戀人，那個曾經最疼愛我的男人。
我流著淚完成它，心裏是那麼疼，疼得翻天覆地。
不記得誰說過，無愛的性愛，是一場劫掠。倘若忽略結果，是否可以讓過程好受點，不要如此殘酷？那麼，我親愛的曜，我……是不是該抱著你？
倪曜
2007年5月28日 天氣 多雲
我站在博遠大廈的最高層，透過藍色的玻璃牆，俯瞰這個物欲橫流的城市。一整天，都在思考一個問題：到底該為昨夜該如何定義？
我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她是抱著我的，可是她並不快樂。
她哭得很傷心，那哭聲像一縷輕煙，一線遊絲，無力地飄浮在哀婉孤清的月光裏，仿佛一吹就散了。
我扣住她的臉吻她，唇齒間全是她的氣息，像暗影裏的花朵，疲倦地盛開，頹敗而清冷。她張開眼睛看著我，帶著微微的驚惶和脆弱的表情，溢滿淚水的雙眼像熔融的水晶。
“疼嗎？”我問，用一種冷酷的眼神，定定望著她的瞳仁。
她輕輕搖頭，淚水卻從眼角大顆大顆地流出來。
“那你哭什麼？”我皺眉，頓住身體，撐起手臂看著她。
她蜷縮了一下，閉上眼睛，嘴唇貼在我的耳朵上，“曜……”
我以為她要對我說什麼，她卻沒有說下去，細瘦的手臂摟著我的脖子。冰冷的皮膚宛如光滑的絲綢，我在上麵留下一串串狂亂的印記，像殷紅的傷口，幾乎要滴出血來。
日思夜想的她，此刻隻讓我感到壓抑，心慌得沒有著落，像站在迷茫的曠野裏，無邊無際……
沒有方向，沒有目的，什麼都沒有，世界成了一個蒼白的軀殼，就像她的身體，帶著潮濕頹敗的芬芳，空虛得讓人恐懼。
我趴在她身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的手滑在我的腰上，一寸一寸撫摩著我的肌理。我貼著她的臉，耳鬢廝磨，兩個人的汗水交融在一起，沉淪間，我輕喚：“筱喬……”
其實，我隻想抱著你……
天快亮時，我才離開，把她一個人留在了那間冰冷陰暗的屋子裏。
天上的星光很淡，藍得很空寂，我看著城市的黎明高樓林立的天空，心裏帶著惘然的哀傷。
手指上的微紅，是她的血，像極了天邊胭脂般的朝霞，鮮明得有些刻骨。我閉上眼睛，耳邊聽到風和雲層掠過城市天空的聲音。
我對著天空問：筱喬，我該怎麼對待你？
筱喬
2007年5月28日 天氣 多雲
天邊的微光透過十字棱的玻璃，印下一個黑色的暗影，像一個巨大的十字架。我和曜在十字下做愛，呼吸間全是他的味道。
當一切結束後，他沒有在我這多做停留，很快起身，背對著我利落地穿著衣服。
房間裏很靜，除了衣料摩擦的聲音，再無聲響。我縮在被子裏看著他偉岸健碩的背影，完美得無懈可擊，我突然感到渾身發冷。
他突然轉過身，我慌忙閉上了眼睛。記得他以前說過，如果一個男人愛你，那麼眼裏就會有疼惜，如果不愛，那麼就隻有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