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祇梗著脖子點頭道:“唯!”
衛公也沒有聽他的意思,反而自顧自的說了起來:“邊子白這個人年輕,有才幹,是難得一見的人才。但是衛國能不能留得住,很難說。寡人已經一把年紀了,也不去考慮這些事了,這是太子該去關心的問題。就算是這次邊子白率領上軍無法阻攔趙軍,寡人看在列子的麵子上,也不會為難他。更何況,他還是為了寡人而去戰場廝殺,怎麼可能因為失敗而去怪罪他呢?豈不是讓為國征戰的將士們寒心?”
“再者,邊子白就算是有離開之心,也不會去趙國。趙人不相信外人,甚至本國人,非公族的人才他們都不會重用。就像是龐爰,一軍主將,在魏國恐怕已經是卿大夫。可是你看他呢?還難以自領一軍,說好聽點從邊塞入邯鄲,實際上是變相的奪取兵權。這樣的趙國,怎麼可能用重用一個投降過來的人才呢?魏國重視人才,還是青年才俊一展抱負的舞台。即便不選魏國,楚國也比趙國更適合。就算是秦國,也好過趙國。邊子白又是一個聰明人,他怎麼會辜負寡人的厚望呢?讓他們去吧!不僅不能阻攔,還要給予方便。”
“君上洞察細微,奴婢不及細想。奴婢這就去辦!”丁祇拜服道。
姬頹這才笑道:“寡人甚至已經想好了,萬一戰場不幸落敗,在前線被俘虜的將領寡人都會出錢贖回,不能讓將士們在奮力殺敵的時候,還要擔心寡人不厚待他們。”
丁祇臉上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笑模樣,一下子又沒有了。心中腹誹道:這不是要動搖軍心嗎?可說這話的是衛公,丁祇也束手無策啊!
這等緊要的話,要是被傳了出去,豈不是要拿丁祇試問?
丁祇眼神在大殿周圍環視,發現隻有他一個人,稍微心定了一點。
衛公說了一陣,顯然是累了,眯著眼擺手道:“去吧!辦事利索點。”
丁祇如今手上也沒有多少能動用的心腹,最後想到了張市這個密探。主要是這家夥和苟變關係似乎很好,對刺探和控製上軍動向有不小的幫助。
這就是張市會出現在車隊後麵的原因,他站在太陽底下,糾結著,該不該將內史府擬定的文書拿出來。
這麼做的後果,可能很嚴重。
因為主將的家眷離開了帝丘,說明國君對上軍主將已經失去了控製。當然,就算是路縵在帝丘城內,姬頹也好,太子訓也好,也不會對列禦寇的女兒下手。政治風險太大,以至於他們根本就不會考慮用挾持家眷的辦法讓邊子白在前線賣命。
路縵可以高枕無憂,列禦寇也是能夠處處享受優待的名士。但是張市呢?
他要是從胸口摸出內史府的公文,恐怕他就要被按上一個蠱惑動搖軍心的罪名,在如此緊張時期,被殺也很有可能。他是密探不假,但他可不是死士啊!
明擺著要送死的事,他說什麼也不肯去做的。
一時間,張市也愣住了,說出了自己的官麵身份,就見看守碼頭的軍官咧嘴一笑道:“滾一邊去。帝丘的小吏來戚邑找威風,想挨打不成?”
張市苦笑不已,他似乎早就知道這麼一個結果了。自己的身份一點用都沒有,反倒是碰了一鼻子灰。
可是張市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一個在帝丘毫無存在感的小吏,還是被認出來了。
隻是認出他的這個人,讓他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就見孟軻趴在車上,眼珠子對著張市滴溜亂轉,突然開口道:“你是治市官,我認得!”
張市頓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激,自己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城守府小吏而已,竟然連五歲的孩子都能認出來了?
豈不是要聞名天下?
即便不是如此一步登天,也是該是在衛國薄有威名的那種。
還沒有心裏準備當一個名人的張市,有點舉足無措的對孟軻討好著笑道:“小郎君真是好眼力。不知小郎君是從何處聽說在下的?”
孟軻笑道:“治市官是油水最多的小吏,街頭就有傳唱:士大夫,坐高堂,不如小吏麵子大;吃東西,收南北,頭圓耳肥肚子尖。”
張市聽完孟軻稚嫩的童音之後,臉色漆黑,反駁道:“我不是這樣的人。”想了想,還加上一句:“而且還不胖!”
孟軻卻用銳利的小眼神反擊,似乎再說,你就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