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容抿緊嘴唇,但是不斷抖動地胡須出賣了他的內心,肯定是陷入了及其風怒的情緒之中。
邊子白緊接著自言自語道:“當時的談話本官也是記憶猶新,不如這樣,本官就受累,將那天的談話補上,這樣也不會因為缺失國君的起居語錄而讓你這個史官失職。”
“不必了。”句容強忍著心頭的不甘,最後還是氣餒道:“那天的事情不重要,不用記錄。”
“哦!”
邊子白輕佻的回答,表示不信。
順手拿著書案上毛筆和空白竹簡,卻被句容製止道:“子曰: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
這話說的,讓邊子白都沒辦法接茬了,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句容嗎?懟天懟地懟君王的衛國太史令?
尤其是句容的性格睚眥必報,針鼻一般大的心眼,能讓他忍下這等羞辱?可是邊子白還是料錯了句容的心思,太史是職業官僚啊!老子死了,兒子頂替,屬於一個家族掌管一個王朝的特殊官職。句容沉聲道:“近百年的記錄,吾兒還是會看的,邊大夫總不至於想讓老夫在子孫麵前丟人吧?”
那天他回去的時候,兒子大驚失色,還問他了。可是句容很傲嬌的告訴兒子,帝丘的狗太多了,老夫給狗子衝撞了。
被挨打,還打不過的經曆,確實太丟人。以至於句容也需要在家人麵前掩飾一二。可要是記錄下來,等到他退休了,兒子頂替做了太史令,翻開太史官舍的府庫,一看,不就都知道了嗎?到時候她還怎麼維持一家之主的威信?
“好吧,算了。”邊子白倒是心寬,隨即笑道:“你這是雙重標準,給自己盡設方便之門,對他人頗為嚴苛。可我就奇怪了,本官和你頗為不對付,可是你卻從來沒有在衛國史料記錄之中詆毀本官,是何原因?”
“你以為我不想?”句容慘笑道:“可是你當官之後,連官舍都不來,我想要紀錄你的劣跡,也沒有機會。至於詆毀?你將太史當成了什麼?太史頭可斷,血可流,但是絕對不會因為個人喜好,而造謠生事,紀律子虛烏有之事。句氏入衛六百年,從來沒有一個族人會這麼做,隻要我們還是太史,就絕對據實所錄國君朝堂大事,絕對不會夾私帶怨。如若違背,吾寧死!”
句容恨得咬牙切齒,可是在邊子白的眼中,這家夥越來越可愛了。連造謠都不會的史官,能是一個好史官嗎?
後世被譽為史官第一人的太史公司馬遷,曾經還在史書中寫到嫪毐的寶貝硬起來能夠夾斷車輪,太不嚴禁了,場麵簡直辣眼睛。
句容的人品在邊子白的眼中頓時高大了起來,這家夥還挺有氣節。在禮儀崩壞的是時代裏,還能恪守六百年前的家訓,句容雖然是個壞脾氣的老頭,但也是個好老頭。邊子白點頭道:“你是個好人!”
不過邊子白還是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記錄,問句容:“對了,你記錄過樂平和公子恒有過接觸,怎麼就沒聽人說起過?更沒有聽說過你就此事向國君稟告過,是否忘記了?”
樂平死了,死於丁祇之手。
尤其是樂平的死是衛宮之中的禁忌,誰也不能提起。但如果太史句容能夠舉證樂平在死前和公子恒接觸頻繁,恐怕連衛公都要感激他。畢竟,不用在幾個兒子之間懷疑來,懷疑去了。
“是私情莫逆。這在衛國宮廷之中,有什麼私下的事能躲避老夫的雙眼?”句容自傲了一句,然後懨懨的說道:“這是衛公的家事,老夫不過是太史而已,隻負責記錄,其他的事管我何事?”
這話說的太硬氣了,連邊子白都無法反駁,良久才輕聲道:“你這樣做事,官場上會沒有朋友的。”
“不需要!”
有時候句容就是這麼強大,強大到連他自己都無所畏懼。似乎潛台詞就是:太史都是一個人在戰鬥的勇士!
而在衛公的寢宮殿前,公子梁從車上下來已經走了一段甬路,站在高大的宮殿前,他深吸了一口氣,眼神堅毅地看著坐落在高台上的宮殿,表情凝重的走上了高台。
等他登上平台之上,魯公、宋公、還有起色明顯好了不少的衛公赫然在座,似乎就等他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