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著,終於看到了神武門。
其實那夜色是極好的,海水似的空中掛著一輪皓月,周圍的星子就像粼光,不太亮,也不太暗,恰到好處的陪襯著。街上很靜,家家戶戶都沉耽於夢鄉。馬車獨自而行,軲轆軲轆的聲音,重複來,重複去。仿佛兒時,皇額娘哄我睡覺哼的那支曲子。聽著聽著,眼皮不知不覺地閉上了。
好像有人在輕輕的推我,“格格。”原來是托婭,憂心忡忡的模樣,看到誰病入膏肓似的。我忙問,“王爺回來了嗎?”托婭扶我下車,“回來了,正在綴錦閣等格格呢。”
心裏突然七上八下的,也說不準是什麼滋味。到綴錦閣的路,從未有過的長,外儀門,內儀門,月亮門……一道道,似乎總也走不完。每一步,都像是踩進了沼澤,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走下一步。月色下的梨花,玉一樣的篩著月光,一線線灑下來。手腕上的瘀痕還在,宛如玉上的瑕疵。瞅了半天,才推開綴錦閣的門,果然見到巴格。他鐵青著麵孔,額角滿是暴筋,仿佛有幾千隻蚯蚓趴在那裏。眼睛,正惡狠狠的瞪著我,“你進宮了是不是?”
那話裏的語氣,冷得就像一條冰做的鞭子,抽得我牙齒都在哆嗦,根本沒力氣回答。可他卻不放棄,又問了一遍,“是不是?”
我無力的點點頭,坐在紫檀便椅上。他的拳,死死的砸到我身旁紫檀漆花的小幾裏,那哥汝定窯的花瓶,嘩啦一聲摔下,落在地上,碎成了閃亮亮的一千片,一萬片。幾分似他的心,又更像我的心。
淩澈被這聲音驚醒了,惺忪的眼睛瞧來瞧去,困意仍在臉上。巴格對托婭吩咐著,“把小貝勒抱下去休息。”托婭應承著,抱了淩澈出去。
第一次,這還是巴格第一次在我麵前,用命令的口吻叫托婭做事兒。他究竟想怎麼樣?不用我問,他自己倒說了,“綺真,你不是答應過我會安分的嗎?那你為什麼還要進宮?原來皇上的話,真的是事實,你同他竟然……其實我和珺瑛之間,從來就是清清白白的,留她在這裏兒,是因我實在愧對於她。過去種種經曆,都為我而起,我不過是想補償!綺真,你就為了這個……皇上他……皇上他可是你親弟弟呀!”
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根本抓不到頭緒。隻能眼看著他再次離開我的生活,多年來,我們一直都是兜兜轉轉的,很難碰上。偶爾碰上了,又很快的分開。我種的因,他定的果,這因果循環,苦澀的叫人無法下咽。
每日黃昏,巴格都會來瞧我,說一兩句話,例行公事一樣。客氣而生疏的叫我,“公主。”
又下雨了,這個夏天的雨水仿佛特別多,替我哭泣似的。淩澈被皇額娘接到宮裏去了,我無事可做,便叫托婭陪我去梅林走走。回憶往事,也會讓我甜蜜許久!不想,看到了巴格與珺瑛。他們在細雨中漫步,繞過每一棵梅樹。珺瑛笑,巴格也笑,像是一種默契。怎麼可以?這梅林,是巴格為我而建,他怎麼可以帶珺瑛來此,還有說有笑?
雨被風吹到臉上,冰冷的很,那驟然降低的溫度,一點點凝凍了我的心。木然的望著前方,托婭似乎在勸我回去,我卻狠命把她推開。淋著雨,仿佛能減輕附骨之蛆似的疼痛,可以讓我清晰地思考。麵前見到那樣的情,那樣的景,巴格還敢對我說他和珺瑛的關係沒什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