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2 / 3)

皇額娘一笑,打趣道:“真兒,如今你也是個理家主事的人了,怎麼還是這般挑剔?天底下的煩難,哪兒能事事周全,件件順心。隻要如意十之八九,就算好的了。”輕一揮手。崔邦吉已親自將那《南山飛鳥圖》取下,同時也摘了兩旁懸的小對雲:香氣入簾花索句,清光當檻月依人。

我看著空曠曠的牆壁,撒嬌的對皇額娘說:“我偏要樣樣對景。”皇額娘在我臉上擰了一下,笑道:“你這孩子,真真是既可人疼,又可人恨。”十五皇叔接道:“玉姐姐說得對。巴格,真兒是被我們寵上天的,日後若有什麼爭執,你就多擔待些。”聲音是那樣的親和懇切。

巴格卻是極恭敬的應了句,“這是自然。”活像對著上級的態度。

這樣的反應,叫我多少不舒坦。慈蔭樓中的家宴,為的是我與巴格。可巴格,他到底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坐在宴席上?轉看他的霎那,我撞上了十四皇叔烈如熾火的眸光。隻聽得砰的一聲,仿佛什麼東西打進了心湖,不由得想起了那一晚。猛然垂頭,到底尷尬,也就急著想離開。於是起身福了一福,撒嬌般地說:“皇額娘,天晚了,改日真兒再來請安吧。”

見我要走,十四皇叔忙道:“真兒,天氣涼,這件雲青緙絲狐裘你穿上。”將狐裘披在我肩頭,細心的打了個蝴蝶絛絡,又說:“皇叔祝你永遠快樂。”唇際漾著笑紋。

我看不懂,卻一動都不敢動。

十五皇叔卻走過來,把我交到巴格手上,和緩地說:“快去吧。”

天容逐漸凝了墨色,我坐在青蓋珠纓八寶車裏,被晃蕩的直打哈欠。巴格勸著我,說:“睡一會兒吧。”我聽話的靠在他身上,迷迷糊糊的閉了眼睛。也不知道那是多久,反正醒來時,我是躺在綴錦閣的床上。軒窗已滿浸了月色,寒噤噤的,直透人心。屋子裏寂寂無聲,巴格背著光,坐在床畔。看不清他的臉,隻覺得忽明忽暗。但是那雙眼睛,卻異常清晰,射出來的光,都是亮晃晃的,刀鋒一樣。

怎麼了?我狐疑不定的伸手去碰巴格,他卻躲開了。隻冷聲問了句,“那個男人是誰?”心頓時一沉,不知該如何作答。呼的一聲風過,恍恍然竟像是在拍打窗欞,那樣響。不能承認,絕對不能承認!我隻好裝著糊塗,輕聲道:“你在說什麼?”

巴格一下子捉住我的手,將我向上一拉,我順勢貼到他身上,恰好看到一張血色盡失的臉。他越來越用力,好像要借助這股力量來發泄什麼。我的手骨,都快碎了,忍不住地痛呼出聲。他這才放開我,似乎費盡了全部的精神,沒什麼氣力的說:“張太醫剛才來過,說你有喜了。”

頹然的閉上雙眼,我的心在一陣陣抽搐,怎麼會是這樣?怪道古人常說,自來好景無多。掙紮了半天,終是低聲道:“求求你聽我解釋。”

“綺真,你是公主,若你要解釋,我也不敢不聽。可是我卻不想你用第二個謊言去替代第一個謊言,讓你再來侮辱我一次!原來,我的懷疑……你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對我坦白?到了現在,你要我如何去相信你?!”

他的聲音,出奇的靜,好似無風無浪的海麵,平靜的叫我更為心慌。悲戚戚的望著他,我亂了方寸,實實不知道該怎樣去挽救!多爾袞,都是你害的!我軟弱無助的哭了,眼淚似走珠一般滾了下來。

巴格沒有安慰我,而是麵無表情地說:“他……是攝政王吧!”眼神黯淡了好些,似乎把所有的神奕都化為了兩個字——傷與痛。

既然有傷,就還能治;既然有痛,就還有望。我咬著手指,瑟瑟縮縮的向床角躲去,惶恐地說:“不,不,不是他!”巴格卻抬起了我的臉,逼迫我直視他,質問道:“那是誰?”我微微搖頭,珠淚頻流道:“你為什麼一定要知道?巴格,這大清朝都是他的,何況是我?皇阿瑪不在了,皇額娘處處受製,皇上一點兒做不得主。他說他要我,你叫我怎麼辦?”暗暗偷覷了下巴格,他果然麵露憐惜之情,繼而道:“若非在禦花園裏遇見你,我早就不想活了。能做你的福晉,是我唯一的心願。現在,那層護著臉麵的紙已經破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你可以理所當然的瞧不起我,也可以名正言順的不要我。想不到,紫禁城高牆紅瓦內外,我的命運都是一樣的,幸福於我終究無緣。”雙手狠狠的打在肚子上,隻想毀了那個可恨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