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雪道：“一個是三進兩層的鋪子，一個是二進三層的鋪子。”說完又翻了翻上麵粘著的幾頁契書，補道，“契書是去年六月簽的，簽了一年，中人一個是個男子叫吳二，一個是魏媽媽。”
琉璃道：“通知租客，這鋪子不租了，到了期趕緊走。過幾日領個外頭的中人來找我說話。許媽媽，這件事交給茶兒的老子去辦。”
高樹家的訕笑，並不敢有一字阻攔。
琉璃又道：“五姑娘看的是什麼？”
周玟道：“啊，是大嫂名下的胭脂鋪和綢緞行支賞銀。兩個掌櫃是賞八兩，幾個夥計賞七八百錢到二兩不等。”
琉璃問道：“兩家鋪子收支如何？”
“看著倒是一樣的。”
“往年的舊例也是如此麼？”
周玟道：“舊例也是如此，少許收賬的浮動罷了。”
琉璃又冷冷一笑：“姑娘不在江南，故而不知，由於前年桑樹受了災，大前年蠶染了了僵病，那幾年的綢緞生意不好，絲線也有限，怎麼今年拿來的收支和前幾年差不多呢？”
周玟細細一想，確實有兩年嫂子曾提過一兩句江南進的綢子不好，於是雖然心理仍然對琉璃有些硌澀，嘴上隻道：“是有這麼回事，如此看來，這本也是有問題了。該如何處置呢？”
琉璃道：“那是你的家事了，我卻不管的。不過，好歹也需要知道裏頭到底是個什麼情形才好裁奪。啊，不如先招個賬房盤盤賬。盤清楚了發生了什麼，才知道要做什麼。”
周玟道：“在理。”說著又抬眼看看正在擦汗的高樹家的，道，“冊子先壓在我這，等我和表姑娘查了賬，搞清楚裏麵的道理，再說。”
說罷，也不管高樹家的還想說什麼，周玟、薑握雪都將賬冊子交給了丫鬟收著。
周玟接著又翻開了胭脂鋪子的賬，翻了一遍就遞與丫鬟捧給琉璃，道：“這個和綢緞行是一樣的，收賬少了些。”
琉璃也瞟了一眼，說道：“雖然有些首尾，看著倒不礙眼。”
周玟想問首尾何在，然而又不想在一屋子人麵前沒臉，薑握雪卻沒那麼多顧慮，直截了當地問：“錯在哪裏，我卻看不出來，三姨教教我吧。”
琉璃道：“米粉、鉛粉、雲母粉的價格不對，自家香粉師做的東西裏頭，有幾樣東西的配方和采買的數量對不上。外頭進來的東西裏麵，主要買的賣的都有些高了。咱們家的胭脂鋪子不是供大戶人家的，而是給來來往往的平頭百姓使喚的，都是多銷薄利的東西。在這地界，要論薄利多銷，除了自家的方子淘澄的東西，就是雙姝眉悅大小陳最常見。我看了單子，這幾樣的進貨都不多，不像是做生意的樣子，倒像是——有個大戶人家兜底一般。至於這中間的事情嘛……高買低賣，套皮吃人手短也不是一兩句話的事——”話到一半，琉璃瞅著底下好幾個人臉色都不對，又悠悠轉了話頭，“不過，這幾個還行，雖然有些首尾，手筆卻十分有限，不過是仨瓜倆棗兒一頓飯的大小，算不得什麼大事。都說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彈壓兩句也就行了，倒犯不著生閑氣。”
話雖如此，然而周玟和薑握雪，一個眼裏不容沙子，一個目下無塵又心細如發，背過身如何處置，那卻不得而知了。
琉璃這頭撕了外頭幾個鋪子的賬，收回來又整了一番上下的賞例等，對本府裏上下倒是寬容得很，一時間眾人又敬又怕，凡有事來回，無敢一字相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