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傳記祭文誌銘跋引雜著(1 / 3)

○唐中丞傳 【 庚辰】

皇明禦八極疆圖縱廣盡萬裏而楚適當天下中顯陵屹然中都相望 今上龍飛殷憂多難壬申流寇繇晉八秦豫延蔓及楚楚境若邊境掄補江漢間監司皆以邊才舉 天子籲衡全楚節鉞難其人集廷議僉推唐太常乃報可太常名暉別號中楫新安之歙人也是為唐中丞中丞以是年出撫楚至乙亥凡官三年皆躬行間無幾何時得坐省會而楚幅囗〈巾員〉既長且橫其頂及秦脊當中州頤支於蜀而尾接淮南其凸胸開麵而當賊鋒者橫二千餘裏不得翼蔽亦無從策應方西北邊辟如自關外故開鐡迤囗〈辶裏〉薊永達上穀雲中而責一撫獨當使 無入當是時粵東寇方躪吉安將入長沙臨藍土寇又駕艅艎順流而下刼長沙庫獄屠燹狎報楚人震恐中丞移師援豫章驅粵東寇南遁發兵用間入賊巢擒渠魁遂平臨藍又水盜高大等聚眾稱王結寨江湖間賈舶不得通中丞用奇盡蕩之癸酉之冬則寇盡渡河大掩至分東西部交逼 陵寢門戶中丞冐大雨雪無日夜先馳入郢分兵扼險授諸才弁周元儒吳國禎等方畧度寇所必出應山間道設死士伏以待果與遇大破之斬其帥十閻羅賊氣奪而西遂圍荊門會參將楊正芳兵至再戰再捷荊圍遂解楊正芳者先是中丞入楚時即廉知其能特相委任授以辰沅鎮筸精卒令屯湖北備緩急者也未幾寇複從光羅大舉分犯蘄黃承德間而前所調護 陵兵適奉 廟議遣徹全楚皆震乃用三司理披冑從事急調施州夷及女官冉氏兵督以一司理駐京山為郢聲援使賊卻走以一司理密據水陸咽頷為五通口伺賊半濟而擊得大殲焉以一司理上下水陸間相與翼擊使賊不得奪舟渡河而中丞自駐漢上安諸商鎮亂民時定籌決勝亦仗劍赴援 陵寢藩邸間若不知有寇至者功垂就而議起坐以失紏舉屬吏 上不獲巳予免歸戊寅大司馬錄論前功 天子追念複原官予賚白金己卯輔臣奉 命督師士夫夫望中丞再來用楚人佐驅除而中丞以積勞致疾竟不起中丞中萬曆庚戌進士先授武昌司理以艱去再補開封入為吏部郎為忤璫同諸君子落籍 上登極召拜壐卿晉太常後學金聲曰中丞而後為楚中丞者難矣萬曆壬子中丞理武昌時聲方髫讀書武昌一從市上望見入棘闈聞諸士子闈門嘖嘖今歲闈門寬廠無擁擠苦地砌石免泥濘君子哉唐司理中丞以司理例摧稅務三月所餘金近萬悉上而官用繕治闈門街其一也是歲中丞分較所首得士羅宗伯萸江後為予師中丞有孫獻遂聘予女予時侍左右生平未甞一見其怒容有同譜久失職且重遭王難而大落魄厚遇之一如方顯宦者歿而恤視其子不少衰中丞有弟昕方中丞在楚為予言曰甲兵宜嚴猛而吾兄性慈行間用財欲汰而吾兄性廉其不稱與予謂不然刑濫則失威賞輕反無恩必如是者乃為宜稱今之邊才吾皆知之矣中丞之先世祖有仲寔公國初 高皇帝過公裏問大計以不嗜殺人對稱 上旨嗚呼惟不嗜殺人乃可使殺人嗚呼中丞其繩武之冑矣

○司李生祠記 【 戊寅】

公去而入朝於今且四年邑人之欲祠公者今始得祠焉天下之為祠如是祠焉者暮矣何故暮或曰成公之祠也難何故難皆曰公之去上自士大夫故家巨室下逮氓佃牧豎寡婦孤子無不合口一聲謂我邑之宜祀公也而不知其何以卒無一二人能以其一二家之力奮其一二事之感而卒成之一二日之間者也冬深寒隆日之溫不如燎火之炙人之甚也而甚者不越咫尺溫且普一天下及時之趨長至也於是天下寒氣盡耳雖夜沒陰雨而甞燠初不必其時出而照人也公於邑非有字牧之任也不過視篆凡三來視而通計之不過數月其要勇於為邑大剗民害而巳邑所謂害不知邑之深者以為是固諸富人受之邑可堪也不念邑固耗敗不忍言矣且是諸害其自中家而下莫不並罹且中家以下之罹是害也實又有甚能鉤抉而爬剔之則若寒氣盡耳故其受於公者莫不漙也公方去而卜公祠之址定焉今日過祠之址而谘嗟歎息曰是祠胡不就又他日過祠之址而低徊不能平日是祠胡以久不就百姓之意若相責也者以為莫不有所受於公也獨吾君也乎哉乃久而悟相責之適以相推也能集眾未甞不多如是而且相競會歲大稔刈獲之後不浹旬垂成祠所用人之輸計不下千家其力不能不從旁歡呼讚歎及其力雖不能而感奮欲輸而以其力不能而謝置之者其人皆不與焉邑士大夫鮮居田間餘適承乏當操筆為記當時公卓卓餘亦落落公不我罪我亦不公黷非以同籍之故今有私可阿也嗚呼天下之祠如是祠焉者盛矣吾行天下見有祠處卒問其土人往往為言初不必盡出百姓之意其百姓之心欲為其人祠者往往或不得祠有其人見當官未離去而廟貌巳儼就不則其再來而臨此地上官而其民再觸而感感而思思而興事或買宅作廟則亦有在數年後者矣故每甞念言彼有一二人能以其一二家之力奮其一二事之感而成於一二日之間者以為雖不百姓乎猶其民為之也嗚呼盛矣

○重建南漳魯侯永慕祠記 【 庚辰】

邑故大父母魯公名點字子與號樂同楚之南漳人也令於休為萬曆丙申丁酉間葢公去休而不佞聲始生然聲時聞邑父老坐論間數繇來邑大父母或自公前或自公後至於公則正色莊容莫不歎息至為流涕往往若大孝子與人常語而忽稱及亡父母即欷噓不自禁者人何故思公乃爾豈其後果無繼公與抑如公亦實大難為繼也公操冰蘖一介無所取在邑實稱難邑不幸虛有富名而蠹吏猾胥及閭裏奸人上及他途異郡縣士大夫之以賄得官於朝而欲取償於鄉而因搖尾開舌而來欲與為市如餓虎狼等輩從中鼓煽之雖賢者至止初未甞不圖自厲而其後卒不能無動心而惶惑錯亂以喪其所守故曰公操冰蘖在邑稱難也然於公則非難如公則餘所聞先輩言士大夫廉介僅如婦女守身雖曰大節失之固夷於辱人賤行而廑而能全亦必不可以為盛德不可以畢能事此語在他人未敢承若公則允當之耳公遇士大夫無賢不肖以禮初無所逆億詢問地方事及民間疾苦出於至誠其以私於者亦不峻絕也而自不獲快其私奸民奮其智豪民舞其財莫不自以能號召士大夫而移動郡縣者獨至公前不知其何以自廢然而止其較士亦然公誠賢相才區區百裏何足以盡公之所有亦何福而堪以當公大德而敢望公之後複有如公者繼起而以公為可以甞遘之君子而得不更生難遭之想也邑誌有言邑為虛名罹實禍為邑民言之也曁其後則官與民亦同受之官於此者其初殷殷然不知其為樂土而其終莫不望望然自以為大不幸大抵官於此而如公之為君子者初不失泰然而為一君子而或不能如公所為者亦枉自與公相背以徒取丘山之損而初未甞有分毫之益且士大夫之賢者得公而果可以相與有成而其不肖者亦如獲嚴師而得不至於終歲仆仆與人為市以為閭裏稱大蠹嗚呼若公者豈徒其民思慕焉而巳亙四十年而祠之可以為祠矣嗚呼今之祠皆其官自未遷而驅其民而為之去一二年而為之者尚不可一二見也況亙四十年乎於以見公之盛而亦見邑民之醇尚能遠感故賢父母之恩雖虐未敢仇而撫則必後則其恂恂不敢言之意初不盡為威所刼而後之君子其亦母誤以為頑而少加存念也且安知旦暮間不有大君子如公者繼起而感觸於斯文以邑民為可教而大篤教之用移風成俗乎是真不可以無記也於是為記

○建陽令黃侯生祠碑記 【 壬午】

建陽令黃侯去建陽建陽邑人共為祠生祀侯祠成紀侯德勒石而遠屬為文者新安在疚子金聲也新安去建陽二千裏何繇而以新安士大夫從二千裏外操筆而為建陽令紀述功德繇新安人客建陽者歸而告其裏人其所客建陽有令黃侯治建陽治行其卓絕雲雲其廉潔而愛建陽之民不啻其家人雲雲不孝從旁聽而不禁色動以為 今聖天子旦夕得賢相也雖然不孝則亦何恃而據新安之客建陽歸而相告語者而遂以為誠然而不禁色動以為為今聖天子旦夕得賢相也噫嘻今天下之民其在北者慘巳甚其在南者困巳甚矣二者吾新安並受之新安不幸土瘠地狹能以生業著於土者什不獲一其勢必不能坐而家食故其足跡常遍天下天下有不幸遭受虔劉之處則新安人必與俱以故十年來天下大半殘新安人亦大半殘而相率而南求衣食於南之諸山海郡縣間者亦往往而增蜉蝣萇楚瑣尾流離既不能比昔日之舒徐容與而郡縣亦鰓鰓若分疆畫界相視如蠻貊異國上芥犬馬初不屑意若厭且憎豈誠有取厭憎之道與抑時移勢變且客民易虐乎雲爾不孝時靜而睨此諸郡縣非無賢者也非盡不廉潔愛民以所聞且亦似大廉潔愛民者而不孝因愈觸心慨歎以為吏治巧敝人心風尚日以不古雖甚廉潔愛民之吏而亦終不能無所揀擇去取以廉潔愛民此其伎倆以治郡縣或有餘若旦夕入佐 明天子庸得無更商熟圖哉吾聞君子之廉潔也非以其不可取其愛民也非以其不可虐皆實有大不忍之意故雖可取而有所不取可虐而有所不虐豈必問其民為吾土為吾寓而一以為吾民一以為非吾民以其大公至正未甞以所寓之民為非吾民而少弛其廉潔愛民之心則以餘所聞於人其廉潔而愛建陽之民之心亦必不鰓鰓以建陽之民私為吾民而少挾市恩幹譽之意其廉潔而愛建陽之民也其乃可以為誠然矣夫如是天下之民孰不可以為其民是雖其令建陽時而居然有包天下之度則以新安士大夫從二千裏外摻筆而為建陽令紀述功德如前耳庸遠乎哉

○奠尹太翁曁封母 【 庚辰】

嗚呼大會不偶二歲之內喪我多人前夏從魚山聞老伯之變吾擬同魚山泝江上也而即得內人凶問急返新安吾乃以內人緣牽斷而不獲親奠老伯去秋為家仲兄篤病馳來未至而仲兄即世哭未卒而問老伯母則巳先仲兄兩月非仲兄予不即至非至尚不聞訃是吾以仲兄緣牽合而獲親奠老伯母而因以追奠老伯兄弟之緣勝妻子孝弟為本之說其然與奠固當有言而吾咄咄欲言而格格卒不成言蓋與宣子相周旋數月至今兩尊者窀穸之日而乃洞然其可以言也吾與宣子居同裏相望不千武長同學巳同舉巳同公交車邑落落僅兩人而即以一日間兩俱進士吾兩人豈甞交哉吾以才短姑藏拙而天下多故生民糜爛固未能一日去於心既從臾魚山不即出則日夜惟引領宣子一日人木天拮據捋荼不則亦問夜瑣院一痛論天下事為諸君子所想說不到用慰 聖明而反遭讒構吾不能無大恨於心而兩尊人又不少需以觀其立即奮翼而以二歲內遽相繼背捐吾宣子以去此豈可解哉而吾以此數月見宣子之趨大道日以銳其發無上心日以增其知夙非見新得也日以高明而光大吾目且日刮而意且日消而乃洞然悟宣子之不即受知 聖明不但不為宣子微恨而且以為此勝因盛緣非其人夙生修行有力具大福德未宜有此因為宣子論王文成才與學雖俱千古其生平最得力則斷斷乎在受逆瑾折挫而間關海上困病龍場時惟宣子亦點頭謂予言誠然也語有之夫人之生也必有故而來其逝也亦必有故而去兩尊者之生斯世也來而待宣子也以宣子之才一再試之寧與涇恍恍乎其寶劍出匣怒蛟離潭也而兩尊人未甞一日以其才為喜而翻用為憂知子莫若父母非兩尊人不知宣子之才實知其才而以為其才過大而肆而天下恐無能用之者而宣子自亦不必能以其一人而用天下之才固日夜圖有以鍜之裁之浚之老之而特未得其便而幸以夙願往因無作妙力令諸龍天一反假手於小人葢自茲而日進幾幾乎其追步古人而乃必可以大有為於天下也於斯時也兩尊者其庶可以終身無患於吾宣子焉爾既可以無患於吾宣子而兩尊者為宣子生來之故當巳釋然而亦遂可以去焉爾雖可去也亦可留也而奈何其亦不一少留而吾固又思之往宣子之治涇也涇民頑宣子治以猛兩尊人曰必寬之宣子孝友天性既迫於兩尊人命。不能無從而又不能盡從而時恐兩尊人或聞知而重傷其意也其捶人則遠而之於大門之外其後兩尊人歸宣子一旦寬涇之人不知其所繇而以為宣子自寬也丙子春予入涇署見坐間壁上字起讀之宣子淒然而言此兩尊人訓往在署時未能盡從也今去而予日夜以思思兩尊人於兩尊人言乃遂不忍複少違予大感歎而又安知兩尊人不以今者一去令宣子勤哀思慕而益佩服其生平慈訓日夜無斁以為蒼生造命者以為或反遠過於兩尊人生存之日也世尊有言我若常在汝等不生難遭之想則今兩尊者之去固即如往昔自涇返嘉時了無以異而聲亦惟盡力相砥知無不言期宣子必無以一日少忘慈訓而盡其才將實有造於中原南北億百萬生靈而聲廁其間一若與有力焉以是報兩尊者疇昔猶子之意雲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