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紅塵翻滾的人,誰不是心帶惆悵的過客?”他淡淡回道,不以為然。
“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寅明珠轉頭,已經要離開,“王爺回首,便可發現有無數人還在燈火闌珊處等待著您。長安城不知有多少待嫁女子等著王爺去回首,王爺可不要錯過。”
“不是每個人,在驀然回首之時,都有機會看到燈火闌珊處等候的那個人。”鸞少白的聲音,幽幽地從她身後傳來,“於是,隻能在回憶裏眾裏尋她千百度。”
寅明珠的腳步陡然釘住,雙肩微微顫抖,若不是她轉身未去麵對他,否則,那異樣的神情,一定會被周密謹慎的他看出端倪。不過,此時此刻她背對著他,所以,他看不到她現在的表情,如此地……震驚。
情話動聽,六年前如此,六年後仍舊如此。他之前對她如此狠心哪——難道說,他在思念她麼?他在懺悔麼?他仍在思念著自己麼?他一直在回憶的泥淖裏無法自拔麼?
震驚之後,寅明珠臉上露出冷笑,那冰冷的冷笑裏居然是有一閃而逝的恨意的。
“王爺真是才華橫溢,不過,人生聚散各有因,若有無可奈何的事發生,那麼不如灑然上路。”寅明珠說話間,身形已經涅滅在人潮中,隻餘下聲音嫋嫋地回旋在當地。鸞少白靜立於當地,抿著嘴唇沉默地看著那紅豔豔的身影淹沒在人潮中。
人生聚散各有因,若有無可奈何的事發生,那麼不如灑然上路?女子的聲音一直回旋在他腦海中,時大時小的笑混著六年前的記憶,如潑墨一般湧上來,徹頭徹尾地將他覆蓋淹沒。她和她……太像了,除了那個陌生麵容之外,一切都太像了。
像得,令他久未鼓噪的心髒,也開始砰砰跳了起來。
等到好劇終於散去,圍觀的眾人也離開,靖王爺卻仍舊目光幽幽,望著人潮湧動的地方。沉默了片刻,他轉身,向一旁隨侍的人道:“半個月後是老夫人的六十歲壽辰。寅仙樓的酒不錯,看著他們這邊的盛況,酒筵更是不再話下。”
他淡淡地道,一錘定音:“待會兒去通知寅仙樓掌櫃,老夫人的壽辰就讓他們包辦了吧。”
接著便回身,上了馬車。明瀲灩跟著後麵上來,仿佛是奇異於他今天的舉動,但是仍舊沒有問,也沒有說話,跟著上了來,不一會兒便絕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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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仙樓包辦了靖王府的壽宴?
這道聳人聽聞的大消息,一個下午內便傳遍了長安城的大街小巷、茶肆酒家。而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得結結實實的寅仙樓,則在接到消息的刹那,緩緩陷入了某種奇異古怪的氛圍內。
“要說悅香樓此次雖然不濟,但終歸是靖王妃的家族事業啊?靖王爺可好,一下子完全把悅香樓十拿九穩的生意給破壞了,真是難以理解——”掌櫃呆呆地歎道,像是還未曾從被餡餅砸到的暈眩中回到現實,仍兀自喃喃自語,“難道說,王妃和王爺吵架了不成?不對啊,家醜不可外揚,即使在家裏麵怎麼吵,但靖王府終歸還是幫明家那邊的呀……”
實在費解,掌櫃將問題拋到一旁吃著花生米的非凡公子頭上:“非凡,你說這是為什麼?”
非凡抬頭瞥了一眼掌櫃,無趣地挪過眼眸:“這都不知道。”
被刺激的掌櫃一下子跳了起來:“這個很好理解麼?”那麼他理解了一個下午還沒有理解清楚是怎麼回事?傻了嗎?“那你說說,這是為什麼。”
非凡湊近,左右望了望,確定他的娘沒有在身邊之後,壓低聲音道:“當然是因為——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