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麼不得了的寶貝東西?
但此時此刻絕不是忖度君心的好時機,因為夕昭已經站了起來,冷冷道:“若要姻親,那麼便考慮之前的第一個方案吧。和天朝姻親,能保證天朝西嶽幾十年交好。我待會兒便去父皇那裏確認,接著馬上修書到天朝長安那邊。不出意外的話,我十日之後便動身去長安。”
此時,不僅是台下一幹老臣目瞪口呆,就是隨時在一旁的女官也驚愕了,停了片刻才道:“殿下的意思是,要親自去長安?”
他閉目斂眉:“是的。”微微啟眸,看著一枚花瓣幽幽地飄下,再緩緩地落到了他的眉心。那顆墜淚痣在日光的照耀下,仍有某些憂傷的感覺,讓驚鴻一瞥之後,覺得他是在難過的。
難過……麼?
他伸手出窗外,那一排春寒料峭之下已經落得七零八落的梅花,正靜靜地回旋,幽幽地飄落。樹下積雪滿地,落花成塚。
梅花……如梅花一樣綺麗的夜晚。那個六年前的夜晚,早已經深深地埋在回憶裏麵,隻能在夢魂中相見。即使如今,跨越千萬裏的迢遞,翻過重重山水,去到她曾經生活的地方——又如何呢?去哪裏,再去找一個那般嫵媚清雅、如蓮花一般的容顏?
那六年前,跋涉千裏的道別,原來真是一場永別。
眼中霧靄蒙蒙,他連忙克製住,指尖捏著那枚沙漏,指腹發白,連老臣說了好幾句告退都沒有反應。待他渾渾噩噩地坐到了椅子上,微微斂眸的時候,女官終於給打了個手勢,讓老臣離開。
是以,夕昭好像睡著了。
在這個暮春三月的大正宮裏,夕昭坐在最正中的地方,微微地斂著眉,靜靜地靠在椅背上睡著了。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大正宮外流嵐霧靄。女官和侍婢紛紛退下,將宮門合上。
無數人想坐的這個龍椅,坐了上去,卻沒想到是這般地——寂寞。
帝王之路,原來是孤寂之路。
“二殿下手上的那到底是什麼東西,竟如此寶貝……”被趕出來的老臣輕聲嘀咕,沒想到那聲嘀咕卻被送至宮門口的女官聽到,隻見她噓了一聲,作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那個東西,你不知道便罷,知道了怕你睡不著。”女官淡淡地回道,目光落到了攥在白皙指節中間的透明沙漏。裏麵的沙色呈現灰白相間,遙遙望去,居然感覺有些憂傷。
老臣呆呆地凝望著沙漏,不知許久,忽然睜圓眼,駭然大退幾步!
——那是、那是骨灰的顏色!
……二殿下居然把骨灰帶在身邊,珍惜得緊,連旁邊的人動都動不得!那骨灰,死者的亡靈,到底是誰?忽然感覺一陣從未有過的毛骨悚然,想到方才自己居然去觸碰到了那個物件,駭得連連後退,最後竟然跌倒在大正宮外的白曜石階上,再也站不起來。
*
三月廿十三這個日子,慢慢地近了。有坊間傳言道,靖王妃很有可能在那日蒞臨悅香樓的盛宴,這等天大喜事把悅香樓砸得一陣暈眩,也讓寅仙樓雞飛狗跳,上下不得安寧。
三月廿十三之前,有一個預備宴,相當於大賽之前的第一個試水。寅仙樓和悅香樓兩家的都十分重視,一大早便擺出了兩方陣仗,列於長長的朱雀大街上,人煙市肆,熙熙攘攘。車馬全都停在了大街轉角,很多人下車下馬,一路欣賞、吃食,絡繹不絕,項背相望。
寅明珠混在人群中,笑的眉眼彎彎,抓到一個路人甲就問:“你喜歡哪邊?”
路人甲望著寅仙樓推出的美食免費一條街,口水如同非凡公子一樣在口中激蕩,眼睛已經沒空望寅明珠而死死扣住那桌上的當歸茯苓煲,“那些字畫有啥意思,我餓了一天了,隻想吃東西!”
寅明珠掩嘴吃吃笑,知道站在旁邊寅仙樓的掌櫃已經把這話聽到耳中,所以也不再多語,優哉遊哉地踱步回寅仙樓中——春日陽光懶,她渾身也發懶,隻想回床上和錦被纏綿……想到這裏,瞥了一眼對麵悅香樓的狀況,最終放心地回到天字一號房,開門,睡覺去。
非凡小公子居然不在?她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房間,也不打算出去尋他了。
他必定是被美食一條街吸引了過去,有張姨亦步亦趨地跟著照顧,她這個娘都可以退歇了。
轉眼到了晚上,寅仙樓大宴,慶賀試水成功。
寅明珠一下樓便發現了眾人不一樣的目光,她含蓄地咳了一聲,悠哉地下樓,走到了桌邊,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今天的預備宴,應該還好吧?反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