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遷大歎一口氣,眉頭皺成川字:“我一直都想不通,為什麼你們兩人會懷疑到夕昭頭上去?……我是沒有你們那麼七拐八彎的心思啦——可是誰來告訴我,我們是為了保衛西嶽而戰,夕昭他吃飽了朝廷裏那麼多事不做,特地找人來康城放火燒了自己的糧倉,到底是腦子有什麼毛病?!”
鸞少白雍雅地飲茶,目光卻冷酷地落到了陸遷身上,一字一句地問:“自己的?”他拂落衣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然後指著袖肩上的字,“陸遷,這上麵寫著的是‘天朝’,不是‘西嶽’。”天朝和西嶽,雖然為了各自的利益結盟,但橫亙在兩軍、兩國之間的桎梏深淵,從來就沒有解決過。
國與國之間,本就沒有永恒的盟友,隻有永遠的利益。
陸遷忽然抽氣,忽然了解了鸞少白之意,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鸞少白望向黑黢黢的天際——西嶽的夕昭,應該在這幾日就要來了吧?本來混亂的康城戰局,勢必會陷入另外一種境況。他為何要來,扔下局勢緊張的西嶽中央朝廷,來康城來攪一攪本就撲朔迷離的局勢?
忽然,一個眼線悄聲落入廳堂,向鸞少白跪下:“將軍,密探說西嶽的二殿下已經抵達康城,此時正在軍營裏。”
軍營裏?“你帶幾個人找到他的確切位置,我要去會會他。”
……若要幫她洗脫罪名,那麼,便隻有把一切矛頭都指向夕昭了。
鸞少白的目光,一瞬露出了森寒的殺氣。
*
行至閣樓下端的寅明珠,忽然停住了腳步。
屋內仍是一片溫暖的模樣,墜子領著幾個婢女在收拾擦拭,幾個閑下來的也正圍著爐火聊著天——似乎沒有什麼不一樣——她收斂內息,好像察覺了什麼,忽然一躍而起兩丈高,跳到了屋頂上!
白雪簌簌地落了下來,房頂上赫然坐著一名男子,白衣飄飄,躺在一片雪白上,曲著一隻腿,望著蒼茫的天空。
“你來了。”
男子的聲音仿若高山流水,如一陣春風杏花掃過——如風一樣來去從容的男子,不是夕昭,又能是誰?
他坐起身,仿佛出現在此時此地是十分自然的事情,衝著眼前大紅衣衫的女子一笑,那一笑便仿佛將周圍環境拉回了曾經的雪山之上。那個割裂著生死、跨越了寂寞的夜晚,也是這般麵對著麵,周圍白雪狂灑如落花滿地。
褪去防備,寅明珠抬眉驚喜一笑,上前踢了踢他的腳:“西嶽的二皇子,不在蓮都主持朝堂大局,來康城幹什麼?”
“坐吧。”他身側的一旁是一塊方才剛掃的無雪的地方,和周圍白茫茫形成了對比。
寅明珠也不推辭,心中卻是微微訝異——他居然如此心思玲瓏,早就料到了她會上來,早已幫她掃除一片落雪;愕然的同時又帶起一陣愧疚,這等情意,她竟無以回報。
“康城氣氛沉悶,看到你來,我真高興。”寅明珠笑著道,“你通知了將軍他們麼?”